奧修。老子道德經(一)。
第二章。平凡。
2005/11/25。
第一個問題:
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?我只想要平凡而快樂。我想要愛一個女人,也想要她愛我,我想要一些老朋友來共同消磨時光、共同享受。我並不想開悟。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?
多少世紀以來,錯誤的教導已經完全攪亂了你對於開悟的概念。僅僅「開悟」這個詞就顯得超凡脫俗,似乎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;僅僅這個詞就似乎是某種尾隨死亡的東西,或者是屬於死人的東西。這是完全錯誤的。
如果你想要快樂的話,就只有開悟這一條路。如果你想要平凡的話,沒有不開悟就能平凡的人。如果你想要愛和被愛的話,不開悟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你必須瞭解我的開悟的概念。那只是變得平凡、健康、覺知、整體、全然。
每一個頭腦都在尋求某種非凡。那就是自我:總是試圖成為特別的人,總是害怕無足輕重,總是害怕空,總是試圖用任何東西來塞滿內在的空隙。每一個人都在尋求非凡——這就產生了煩惱。那是不可能的。無足輕重是你本性,你就是用無(non-being)做成的。不管你怎樣嘗試,你都不會成功;連亞歷山大大帝都失敗了。你無法成為重要人物,因為這在事物的本性中是不可能的。你只能成為無足輕重的人,但是做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並沒有任何不好;事實上,你一接受你的無足輕重,快樂馬上就從你的四面八方流溢出來——煩惱消失了。煩惱是自我的影子、是充滿野心的頭腦的影子。煩惱意味著你在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,而且因為你失敗了,所以你感到煩惱。你在做一些不自然的事情,你試著去做,然後失敗了,所以你感到沮喪、煩惱。
地獄不是別的,就是一個不可能的、不自然的努力的終極效果。天堂不是別的,就是變成自然的。
你是無足輕重的人。你生來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,沒有名字,沒有形式。你死了也將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。名字和形式只是在表面上;你在深處就是一個廣大的空間。那是美麗的,因為如果你是重要人物的話,你將是有限的、被限制的,你將是一個被囚禁的人。不,上帝不允許這樣。他賜給你無足輕重的自由——無限的,無止境的。然而你沒有準備好。對於我來說,開悟就是這樣一種現象,去認識、去瞭解、去接受人是無足輕重的事實。突然間,你停止嘗試不可能的事情了。突然間,你停止用你的鞋帶把自己拉上去了。你瞭解到這種努力的荒謬——你就停止了。歡笑傳遍你的存在。你頓時變得平靜而泰然。正是那個想成為重要人物的努力在製造麻煩。
在你試圖成為重要人物的時候,你無法愛。一個野心勃勃的頭腦無法愛。那是不可能的,因為他首先必須實現他的野心。他必須為此犧牲一切。他將繼續犧牲他的愛。你看那些充滿野心的人——如果他們在追求金錢,他們總是要推遲愛。明天,當他們囤積了一大筆金錢的時候,然後他們才會墮入情網;現在是不可能的,這在任何方面都是不實際的;現在他們承擔不起。愛是一種放鬆,而他們正追求某樣東西——一個目標。也許是金錢,也許是權力、聲望、政治。他們現在怎麼可能愛呢?他們無法處在此時此地——而愛是一種此時此地的現象。愛只存在於當下,野心存在於未來,愛和野心從來碰不到一起。
你不能愛。而如果你不能愛的話,你怎麼可能被別人愛呢?
愛是兩個準備好在一起的人、準備好全部投入當下而忘記所有過去和未來的人的深深的溝通——在當下,而不是明天;愛是忘記過去和未來,只記住當下——這個顫動的時刻、這個活生生的時刻。愛是當下的真實。
有野心的頭腦不在這裏,他總是在跑。你怎麼能愛一個奔跑的人呢?他總是在比賽當中、總是在競爭當中;他沒有時間。或者他認為在未來的什麼地方,當目標達到以後,當他獲得他所尋求的權力、他所慾望的財富以後,他就放鬆下來,開始愛。這種情況不會發生的,因為目標永遠達不到。
野心永遠不會滿足。滿足不是它的本性。你可以滿足一個野心,馬上就有另外1000個野心從裏面生出來。野心從來不會停止。如果你聽懂我的話,如果你理解了,它就能夠馬上停止,但是如果你給它提供能量,你怎麼可能愛呢?所以,那些試圖成為重要人物的人才會這麼煩惱——他們煩惱,因為他們沒有得到愛;他們煩惱,因為他們無法去愛。
愛是一種狂喜:無念的狂喜、當下的狂喜、無野心狀態的狂喜、空的狂喜。不管愛人在什麼地方,那裏都沒有人,只有愛。當兩個愛人相遇的時候,他們不是兩個。在你看來,從外面看,他們似乎是兩個人。然而裏面的故事則完全不同:他們不是兩個。他們一旦相遇,二就消失了,只有愛存在,只有愛在流動。除非你的內在是一個空、是一個無——這樣就沒有障礙了,在你和愛人之間沒有東西——否則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呢?如果你是一個重要人物,你的愛人也是一個重要人物,那麼就不是兩個人相遇了,而是4個人:兩個真正無足輕重的人站在背景裏,而兩個重要人物——兩個虛假的自我在握手、在愛撫、在做出愛的姿勢。那是一齣供人觀看的表演:荒唐極了!愛人相遇的時候沒有人,兩個「沒有人」無法是兩個。兩個「無」怎麼可能是兩個呢?「無」沒有界線——「無」就是廣大。兩個「無」會合而為一。兩個重要人物仍然是兩個。
所以愛會變成一種那麼醜陋的事情——是你所謂的愛,而不是我的。你的愛是一件醜陋的事情,是最醜陋的:愛人不斷地爭鬥、吵架、彼此製造煩惱。沙特說:「別人就是地獄。」他說的就是你的愛。每當你獨自一人的時候,你就感到輕鬆,每當你跟愛人在一起的時候,就會出現緊張。你無法單獨生活,因為最深處的「沒有人」在渴望……它有一種渴望,一種深深的渴望。所以你無法保持單獨。你不得不移動——你尋求一起(togetherness),但是當你一起的時候,它又變成了一種煩惱。所有的關係除了創造煩惱以外,沒有別的,除非你開悟了,否則愛就只是一種糾紛、一種爭吵。一個人漸漸變得遲鈍、變得麻木。所以整個世界看上去才那麼死氣沉沉、那麼腐敗。它在發臭,所有的關係都變得腐敗了,它們都變得醜陋了。
所以,如果你真的想愛和被愛的話……像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不可能的;你必須消失。你必須離開——這樣就剩下一個乾淨的「無」、一個新鮮的「無」。只有這樣,愛的花才能開放。種子在那裏,然而自我就像一塊石頭,種子不可能在它上面發芽。
你不是說想要平凡嗎?——你想要愛?——你想要朋友?——你想要享受?那正是開悟的內容!但是如果你到牧師那裏去,到傳教士那裡去,到有組織的宗教那裏去,到教會那裡去,他們的開悟是不一樣的。他們反對愛、他們反對平凡、他們反對友誼、他們反對享受、他們反對你的本性所自然尋求的每一樣東西,他們是大毒害者。但是,如果你來找我,你就找對人了——找對人的意思是說:我的開悟是屬於世俗的。我不是說世俗的存在就是唯一的存在——不是的。不要誤解我的意思。然而「彼」是依靠「此」的,另一個世界是依靠這個世界的,天空是依靠土地的。如果你想升高的話,你的根就必須深入這塊土地,你需要紮根在這一生中,那麼花就會開放在另一生中。另一生就是這一生的開花,上帝並不是相對於這一生的;他在世俗的裏面,藏在它的裏面。你不需要以反對世俗來尋求他——如果你這樣去尋求他的話,你永遠也找不到他。他在此時此地。你必須尋求,你必須深入這個存在——這是找到他的唯一的方法。這整個一生,這整個存在不是別的,正是一座廟宇,而他就躲在它的裏面。不要逃避它。
我不反對這一生,事實上,我不反對任何東西。我贊成每一樣東西,因為如果它存在著,就必然有它的目的。上帝造物不可能沒有任何目的——他不是瘋子。存在是很有意義的;如果這一生存在著,那就說明另一生沒有它就不可能存在。它是另一生的基礎。
但是當你到我這裏來的時候,你是帶著你的觀念來的。當你到我這裏來的時候,我談論開悟,你以過去所得到的關於開悟的教導來理解我的話。當你到我這裏來的時候,我談論拋棄,談論出家,你把它們理解成另一些東西,並不是我所說的內容。我不得不使用你的語言,那些語言都已經被污染了,它們已經被無數的個人以不同的內涵、不同的意義使用過無數次;而我在給予它們不同向度的意義。
開悟就是一個人完全覺知到自己內在的空,並且不和它鬥爭;相反,他還要享受它,因為它是喜悅的。通過享受自己的空,他變得可以和別人共同享受;別人也能享受,別人也能來加入他的奧秘。他的門是打開的,他邀請朋友和愛人,他準備分享,他準備給予。當你給予你的空時,你不會害怕給予,因為你不可能耗盡空。你繼續給予,你繼續給予,你繼續給予——它永遠在那裏,你不可能耗盡它。只有有限的東西才能被耗盡,所以它們會產生吝嗇——你害怕給予。一個感到自己是空的人,他何必害怕給予呢?他可以把自己全部獻出來,而除非那是可能的,否則愛是不可能的。愛是一種神聖的現象,愛不是世俗的。每一個配得上這個名字的愛都是神聖的。當你進入愛的時候,你就進入了純潔和天真的世界。當你愛的時候,你就進入了神的殿堂。
享受吧!我不贊成悲傷和拉長的臉。我在這裏不是要讓你們變得更煩惱——你們已經太煩惱了。我在這裏不是要給你們更多的悲傷。我在這裏是要喚醒你們進入真正的喜樂,那是你天生的權利,那是你本來就可以得到的,但是你已經忘記怎麼去接近它了,而且你正朝著錯誤的方向走,你在某個它不在的地方尋求它。你在外面尋求它,而它在裏面;你在遠處尋求它,而它在身邊;你在遙遠的星球上尋求它,而它就在你的面前。
在英語裏面有兩個單詞——很美。一個是「顯而易見」(obvious);「顯而易見」意味著就在你的面前。它來自一個拉丁文的詞根,意思是就在你的面前。另一個詞是「難題」(problem)。它來自一個希臘文的詞根,意思是就在你的面前。「顯而易見」和「難題」的詞根是相同的。顯而易見就是難題,正在你的面前的就是難題——因為你看不見它,你的目光在遙遠的土地上遊蕩。顯而易見的已經變成了難題。開悟就是覺知到顯而易見的,而當你覺知到顯而易見的時候,難題就消失了。
過一種沒有難題的生活就是過一種開悟的生活。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存在方式:它跟成就沒有關係,它跟學習沒有關係,它跟努力沒有關係。唯一需要的就是變得更加警醒一點,這樣你就能夠看,能夠看見,能夠觀察你裏面的東西。答案是切近的,比你所能想像的更加切近你。不要遠遠地尋求它;它就在你的裏面,一旦你在裏面安定了、集中了、紮根了,我會給你所有的自由——去愛。到世俗中去;現在你將能夠享受它,你將能夠品嘗它,你將能夠穿透它最深的可能性。每當你進入深處的領域時,你總會在那裏發現上帝。當你深入愛的時候,你將發現上帝;當你警覺地、有覺知地吃的時候,你會發現上帝。
《奧義書》說食物是上帝。《奧義書》說性是終極喜樂的一個兄弟,一個孿生兄弟。終極喜樂的一個孿生兄弟——性!你把它譴責得太厲害了。它也許是梯子的最低一級,但是它畢竟屬於這個梯子。最高一級和最低一級同樣屬於這個梯子;事實上,每樣東西都屬於上帝,都是神聖的。
這就是開悟:能夠在每樣東西裏面看見神聖的顫動。宗教並不反對任何東西,宗教是在每一個地方尋找神聖的探索。而它就在那裏,等待著你。
你來對地方了。你的頭腦可能想逃離這裏,因為對你的頭腦來說,這將是一次死亡。它適合你,但不適合你的頭腦。它完全適合你的本性。然而對你的野心、你的自我、你的驕傲、你的愚蠢來說,它是此刻你在地球上任何地方所能找到的最不合適的地方。
所以你必須決定。如果你想要愚蠢,你就逃跑。這樣頭腦就會繼續愚弄你,讓你覺得你在愛、在享受——而你知道你並不在享受,你知道你並不在愛。這樣頭腦就可能繼續愚弄你,讓你覺得你在放縱——而你不可能放縱。你甚至都不在那裏,你不可能放縱。你不存在。從任何方面來說,你都沒有一個整體的存在。
你也許到處流浪,並且欺騙自己,然而如果你真的想被一個女人愛,真的想愛一個女人的話,如果你想要朋友,想要享受生命的話——那麼我現在給你的就是打開它的鑰匙。
第二個問題:
你說老子是接引極少數尋求者的。那麼你怎麼說他是全然的呢?
因為他是全然的,所以他是接引極少數尋求者的。頭腦害怕全然,頭腦總是尋求完美。頭腦是一個完美主義者。
試著理解這兩個向度。完美的向度和全然的向度。有了完美,自我就能完美地存在;事實上,沒有完美的向度,自我就無法存在。自我總是試圖變得越來越完美,而當你想要完美的時候,你就必須選擇——你不能全然。如果你想要聰明,你就必須選擇:你必須放棄愚蠢,你必須和無知鬥爭。如果你想要完美的聰明,你就必須切斷所有無知、愚蠢、瘋狂的可能。
然而一個全然的人是完全不同的。在他的愚蠢裏面,他是聰明的;在他的聰明裏面,他是愚蠢的。他知道他是無知的——那就是他的聰明。對立在他的裏面會合了。老子說:除了我以外,每一個人似乎都是聰明的。我好像是一個傻瓜。每一個人都試圖變得聰明,試圖變得博學,試圖變得睿智——試圖切斷、隱藏、壓抑愚蠢,但是愚蠢有它自己的美——如果它能和聰明連在一起的話。那麼聰明就完全了。在全然的向度上,最聰明的人同時也是傻瓜。他們是那麼簡單、那麼天真,以至於他們看上去很傻,對許多人來說,老子肯定顯得很傻。他是很傻;他是兩者。那就是困難:因為頭腦尋求完美。誰願意去找老子呢?沒有人既想要愚蠢又想要聰明。你甚至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兩者。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兩者呢?
據說有一個蘇非神秘家去旅行,他來到一個小鎮上。在他到達以前,他的名字已經先到了,他的名字早就家喻戶曉了。所以人們聚集起來說:「請給我們講一些道吧。」
神秘家說:「我不是一個聰明的人,因為我也是一個傻瓜。你們會被我的教導弄糊塗的,所以最好還是讓我保持沉默。」然而他越試圖迴避,他們就越堅持,他們就越被他的人格所吸引。
最後他妥協了,他說:「好吧。星期五我到清真寺來……那是一個伊斯蘭教的村莊。……你們希望我講點什麼呢?」
他們說:「當然是講上帝。」
所以他就來了——整個村莊全部聚集在那裏,他引起了那麼大的震動。他站在講臺上,問了一個問題:「你們知道我打算對上帝說點什麼嗎?」
村民們當然回答:「不,我們不知道您打算說什麼。」
「那麼,」他說,「這就沒有用了,因為如果你們一點兒也不知道的話,你們就無法理解了。需要一點準備,而你們完全沒有準備。我說了也是白說,所以我不說了。」他離開了清真寺。
村民都傻眼了,怎麼辦呢?他們勸他下個星期五再來。下一個星期五,他又來了。他問了同一個問題;所有的村民都準備好了。他問:「你們知道我打算說什麼嗎?」
他們說:「當然知道。」
所以他說:「那麼就不需要再說了。如果你們已經知道了——那就結束了。何必再來麻煩我,又浪費你們的時間呢?」他又離開了清真寺。
那些村民完全糊塗了:到底要怎麼對付這個人呢?但是現在他們的興趣已經瘋狂了。他肯定藏著什麼東西!所以他們再一次想辦法說服他。
他來了,他又問了同樣的問題:「你們知道我打算說什麼嗎?」
現在村民們變得聰明一點了。他們說:「我們有一半人知道,有一半人不知道。」
神秘家說:「那就更沒有必要了。那些知道的人可以告訴那些不知道的人。」
這是一個既聰明又愚蠢的人——他看起來愚蠢,但是在他的愚蠢裏面,他是非常聰明的;他看起來聰明,但是他的行為像一個傻瓜。如果你瞭解生命,你走得越深,你就越深地瞭解到整體是值得選擇的。那意味著不需要選擇。選擇將支解整體,不管你得到什麼,都是破碎的和死的。在生命中,聰明和愚蠢是一起的;如果你支解它們的話,聰明就會變得孤立,愚蠢就會變得孤立,然而兩者都是死的。生命最偉大的藝術就是讓它們在那樣一種平衡裏面成長,你的聰明帶有某種愚蠢的品質,你的愚蠢帶有某種聰明的品質。那麼你就是全然的。
那就是為什麼,願意去找老子的尋求者是極少的。他會顯得很荒唐,因為他的舉止有時候像一個聰明的人,有時候像一個蠢笨的人。你無法信賴他,他是不可測知的,沒有人知道他下一刻打算做什麼——他一刻接著一刻地生活。你沒有辦法從他的言行裏面得出一個教條:他不是一個聰明的人,他也很愚笨。那個愚笨會擾亂你的。他在表面上總是不一致。當然,他在深處是一致的,絕對一致的:他是那麼地一致,以至於他的聰明和愚笨也是一致的,然而要瞭解這一點,你必須更深入地進入這個人。僅僅表面上的認識是不行的,僅僅熟悉是不行的;你需要跟他在一起。你必須深深地加入他的存在,只有這樣,你才能瞭解那個全然。
佛陀是聰明的,馬哈維亞是聰明的。你在他們裏面找不到任何一點愚蠢,他們就是完美。然而老子不是的,莊子不是的,列子也不是的。他們是矛盾的,他們是似是而非的,但那正是他們美麗的地方。佛陀是單調的。如果你今天瞭解了佛陀,你就已經了解了他的昨天,你也已經瞭解了他的明天。他是一致的——乾淨的,邏輯的,在一條線上運動,直線的。
然而老子是左彎右拐的,他的行徑像一個瘋子。當我們進入他的話語時,你會瞭解的;你將瞭解他的行徑像一個瘋子。他的話在表面上沒有道理,其實它們是最有道理的,但是要瞭解他的道理,你就必須完全改變。佛陀在表面上是邏輯的,合理的;你不需要變成一個靜心者,你就可以瞭解他;你不需要流進他的存在,你就可以瞭解他。他是可以瞭解的;然而老子不是的。這個全然……老子接受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,他全然接受。他不去擔心另一個世界;他知道另一個世界是從這個世界長出來的——另一生是從這一生長出來的,所以何必為它擔心呢?盡可能美麗地,盡可能完全地過好這一生,另一生會自然地從它產生出來。那是一個自然的成長。
如果你碰到老子的話,他會使你感到很困惑。有時候他會這麼說,另一些時候他又那麼說;他說了一句話,然後又在下一句話中反駁它。所以只有極少數的尋求者才夠得著他;所以不存在以老子為對象的有組織的宗教。那是不可能的。只有個別的尋求者夠得著他,因為有組織的宗教必須是完美主義者,必須根據頭腦,必須根據你;因為有組織的宗教意味著一個對群眾更感興趣的宗教。它必須和群眾一起存在。
老子可以保持不受污染,保持純淨。他沒有妥協。他的全然變得不可理解。
所以只有少數尋求者才夠得著他,因為他是全然的。
一個人越全然,他就變得越不可理解,因為他變得越像上帝了。他不是明確的。他不像一個人工的花園;他是一片荒野、一個森林,沒有規則、沒有計劃,是一片沒有計劃的野生的叢林,那就是他的美。人工種植的花園不管多麼美麗,人在那裏太明顯了,人工在那裏太明顯了。每樣東西都經過人的計劃、修剪和栽培,每樣東西都是對稱的,但是在一個野生的森林裏面,你看不到任何對稱,你看不到任何邏輯,如果上帝是園丁的話,他一定是病了,他為什麼要培育這麼一片森林呢?佛陀像一座花園,一座皇家花園;老子像一片野生的森林:你可能會迷失在裏面。
你會感到害怕,每一步都潛伏著危險,每一片陰影都會把你嚇死。所以孔子說:不要靠近他。沒有人知道他的方式,他要麼是瘋子,要麼是最聰明的人,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是誰。
第三個問題:
我有一個強烈的慾望,想要和宇宙融合在一起,但我還是分離的、焦慮的無家可歸的——為什麼?是什麼東西把我拉住了?我該怎麼辦呢?
正是這個想要跟宇宙融合在一起的慾望使你保持分離。放下這個慾望,融合就有了。
你無法用一個強烈的慾望去融合,因為那個慾望將使你保持分離。誰是這個正在慾望的人呢?這個強烈的慾望屬於誰呢?一個強烈的慾望創造一個強烈的自我——和一個壓抑。是誰告訴你,你是分離的,你需要融合?你從來沒有分離過,所以你為什麼要追逐自己呢?你是融合的。
注意看這個觀點的不同。老子說,你是融入存在的,你不是分離的。你從來沒有分離過,你也永遠無法分離。這怎麼可能呢?你存在於神的海洋裏,或者道的海洋裏,不管你把它叫做什麼。
你怎麼可能是分離的呢?所以,首先是一個錯誤的觀念,我是分離的,然後從第一個觀念中產生另一個錯誤的觀念:我必須融合。如果你試圖融合的話,你就會保持分離。只要看著,觀照著,你是你嗎?誰在你的裏面誕生?你有一點概念了嗎?那個在你裏面誕生的,那個在你裏面生活的,那個在你裏面呼吸的,就是整體。而這些只是思考——怎麼融合?——有了這些思想,你就永遠不可能融合。只要看著事情的狀態。你已經在它裏面了。
據說當臨濟去拜訪他的師父的時候,他淚流滿面地哭著,問師父怎麼才能成佛,他的師父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。
他非常震驚,他說:「你在幹什麼?我問錯什麼了嗎?」
師父說:「是的。這是一個人所能問出的最錯誤的問題。你要是再問的話,我就會打得更重。太愚蠢了!你本來就是一個佛……而你卻在問怎麼成佛?」
一旦你掉進怎麼成佛的陷阱裏,你就會千方百計地錯過整個要點。你一直就是一個佛。
這件事情發生在佛陀自己的生活中。在他的過去一生中,他聽說有一個人已經成佛了。所以他就過去向他頂禮,但是他完全驚呆了,因為當他頂禮那個佛的時候,那個佛也馬上向他頂禮。
所以他說:「這是怎麼回事?我向您頂禮,因為我是一個無知的人,我還在探索,還在尋求,但是您為什麼要向我頂禮呢?您已經開悟了。」
佛笑著說:「你可能不知道。我看得出你還不知道你是誰,但是我對你很清楚。一旦我明白我是誰了,我就明白了整個存在是什麼。不過你可能還沒有覺知到。你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來覺知你是誰。」
佛不是一種成就。它只是認出來你是誰,它只是一種回想(remembrance)。所以不要問我怎麼融合。如果你有一個強烈的融合的慾望,那麼你的慾望越強烈,融合就越困難。慾望就是障礙,請你放下這個慾望,只要環顧四周。你是誰?上帝存在,而不是你。你是一個虛假的概念,是一個想法,是頭腦裏面的一個氣泡——一個氣泡,如此而已。如果強烈的慾望太多了,不會發生別的——只有空氣變熱了,一片沸騰的熱氣,如此而已。稍微冷靜一點。只要環顧四周:你一直在海洋裏,你從來沒有去過任何別的地方。你不可能去,因為沒有別的東西存在。除了上帝,沒有別的空間——或者是道。所以,你越早明白慾望的愚蠢、融合的愚蠢,越好。你早就是你所尋求的東西了。
這是所有覺醒者的啟示:你早就是你所尋求的東西了。你早就是那個目標了。你從來沒有離開過家。
有一個美麗的故事——它看上去有一點褻瀆,但是只有學禪的佛教徒才能這麼做。他們非常熱愛他們的師父,他們非常熱愛佛陀,以至於他們甚至承擔得起褻瀆。
故事是說,有一個猴子來到佛陀面前。
猴子代表人,猴子意味著頭腦。頭腦是一隻猴子,達爾文知道得太遲了,但是我們一直發覺人肯定是從猴子那裡來的,因為他還有猴子的味道。你只要看看頭腦,看看它的不斷的嘮叨,然後再看看樹上的猴子,你就會感覺出這種相似了。
一隻猴子來到佛陀面前,他不是一隻普通的猴子。他是一個國王,一個猴王——那意味著他絕對是一隻猴子。
那隻猴子對佛陀說:「我想成佛。」
佛陀說:「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在做猴子的時候就能成佛的。」
猴子說:「你不知道我的法力。我不是一隻普通的猴子。」沒有哪隻猴子認為自己是普通的,所有的猴子都認為自己是不普通的,這是他們猴性的一部分。他說:「我不是一隻普通的猴子。你在說什麼?我是一隻猴王。」
於是佛陀問:「你有什麼特別的或者非凡的法力嗎?你能向我展示一下嗎?」
猴子說:「我能跳到世界的盡頭。」他一直在樹上跳來跳去。
他知道怎麼跳。
於是佛陀說:「好吧。你到我的手掌上來,然後跳到世界的另一頭去。」
猴子試了又試,他確實是一隻神通廣大的猴子,是一隻非常厲害的猴子。他像箭一樣地衝過去,他衝啊!衝啊!……他衝啊!幾個月——故事說——幾年過去了。最後,猴子來到了世界的盡頭。
他笑了;他說:「看!世界的盡頭。」當他往下看,下面是一片深淵:有五根柱子立那裏標明邊界。現在他必須回來了,但是怎麼證明他來過這裏呢?所以他在一根柱子的旁邊撤了一泡尿。
一隻猴子!——在上面做了記號!
又過了幾年,他回來了。當他回到佛陀身邊的時候,他說:「我已經去過世界的盡頭了,我在那裏留了一個記號。」
而佛陀卻說:「你往周圍看一看。」
頭腦是一隻閉著眼晴的、做夢的猴子。你哪裡也沒有去過,你一直在此時此地——因為沒有別的東西存在,只要睜開眼睛。
只要睜開眼睛往周圍看一看,你就會突然笑出來。你一直紮根在終極的存在裏,你不需要融合。只需要變得警覺,知道你在什麼地方,你是誰。
放下強烈慾望的愚蠢。慾望是一種障礙;強烈的慾望當然是一種更大的障礙。慾望像烏雲一樣蒙蔽了你的頭腦。慾望在你的周圍形成一道煙幕,使你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。
第四個問題:
你談論對立面的和諧。我卻覺得恨殺死了愛,憤怒殺死了慈悲。那些極端在我的裏面爭鬥。我怎麼才能找到和諧呢?
你完全錯了。如果恨殺死了愛、憤怒殺死了慈悲的話,那麼就沒有可能了——沒有可能存在愛、存在慈悲了。那麼你就被抓住了,你沒有辦法脫離它。你已經用恨生活了千百萬生——它肯定早就殺死愛了。你已經用憤怒生活了千百萬生——它肯定早就殺死慈悲了。然而你看……愛依然在那裏。恨來了又去了;愛依然存活。憤怒來了又去了;慈悲依然存活。恨沒有殺死過愛;夜晚沒有能夠殺死過白天;黑暗沒有能夠殺死過光明。沒有,它們依然存活。
所以,首先需要理解的是,它們沒有被殺死。這是第一件事情。
第二件事情是:只有當你真正愛了以後才有可能。你沒有真正地愛過;這才是麻煩,而不是恨。恨不是麻煩——你沒有真正地愛過。黑暗不是麻煩——你沒有光明。如果光明存在,黑暗就會消失。你沒有真正地愛過。你在幻想,你在想像,你在做夢——但是你沒有愛過。
要愛。然而我不是說,只要通過愛,恨就會馬上消失——不是的,恨會反抗的。每一個人都想存活。恨會戰鬥的。你愛得越多,恨就變得越強烈,但是你會感到很驚訝:恨來了又去了。它沒有殺死愛;相反,它使愛更加強烈了。愛同樣也能吸收恨。如果你愛一個人,有時候你可以恨,但是那種恨並沒有破壞愛;相反,它給愛帶來一種豐富。
恨究竟是什麼呢?
它是一種離開的傾向。
愛是什麼呢?
它是一種靠近的傾向。
恨是一種離開的傾向、一種離婚的傾向。
愛是一種結婚的傾向、靠近的傾向、親密的傾向、合一的傾向。恨要變成兩個,變成獨立的。愛要變成一個,變成相互依存的。每當你恨的時候,你就離開你的愛人,但是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,為了再回來,離開是需要的。這就是當你吃東西的時候:你因為餓了才吃,然後饑餓過去了,因為你吃好了。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,它就像食物一樣。愛是食物——十分微妙,十分精神,但它的確是食物,它滋養你。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,饑餓平息了;你感到滿足,然後突然有了離開的傾向,你又分離了,但是以後你又會感到饑餓;你又想靠近了,你又想親密,你又想去愛,你又想要彼此投入了。你開始吃,4個、5個、6個小時以後,你開始忘記食物;你不會繼續坐在廚房裏,你不會繼續坐在食物堆裏。你離開了,6個小時以後,你突然回來——饑餓又來了。
愛有兩面:饑餓和滿足。你把愛誤解成饑餓了。一旦你理解這一點,就不存在恨,只存在一種創造饑餓的狀態,這樣恨就變成愛的一部分。它豐富了愛。這樣憤怒就變成慈悲的一部分,它豐富了慈悲。一種沒有任何憤怒的慈悲是無力的,它的裏面沒有能量。一種有憤怒可能的慈悲是有力的。一種不可能有恨的愛會變得陳腐。它的婚姻看上去就像一種囚禁,你無法離開。有恨的愛有一種自由——它永遠不會變得陳腐。
在我的生命數學裏,離婚之所以發生,是因為你每天都在推遲它們。於是離婚不斷地積累,終有一天你的婚姻將完全被它殺死;被它毀滅。如果你理解我的話,我會建議你不要等待:每天都應該離婚再結婚。它應該是一種韻律,就像白天和黑夜、饑餓和滿足、夏天和冬天、生命和死亡一樣。它應該是這樣。早晨你愛,下午你恨。當你愛的時候,你真正地愛,你全然地愛;當你恨的時候,你真正地恨,你全然地恨。你會突然發現它的美:那個美在全然之中。
全然的恨也是美的,跟全然的愛一樣美;全然的憤怒也是美的,跟全然的慈悲一樣美。那個美在全然之中。單獨的憤怒會變得醜陋,單獨的恨會變得醜陋——它只是沒有山峰的山谷,但是有了山峰,山谷就變成一道美麗的風景——從山峰來看,山谷變得可愛;從山谷來看,山峰變得可愛。
你是運動的;你的生命之河在兩岸之間。漸漸地,你越來越理解生命的數學,你不會認為恨是反對愛的,它是愛的補充。你不會認為憤怒是反對慈悲的,它是慈悲的補充。這樣你也不會認為休息是反對工作的:它是工作的補充——或者認為黑夜是反對白天的,它是白天的補充。它們形成一個完美的整體。
因為你沒有愛過,所以你害怕恨——你之所以害怕恨,是因為你的愛還不夠強大:恨可以毀滅它。你沒有真正確信自己是否在愛,那就是你害怕恨和憤怒的原因。你知道它可能徹底粉碎整座房子。你不能確信房子是否真的存在,或者只是一個幻想,只是一座幻想的房子。如果它是幻想的話,恨就能毀滅它;如果它是真實的話,恨只能使它更加強大。風暴過後是一片寧靜。恨過以後,愛人再次新鮮地投入對方——完全新鮮的,好像他們第一次相遇。他們一次又一次地相遇,一次又一次地第一次。
愛人永遠是第一次相遇。如果你們第二次相遇的話,愛早就衰老了、陳腐了。愛人總是每天墮入情網,新鮮的,年輕的。你看著你的女人,你甚至認不出她是你從前見過的女人——她是全新的。你看著你的男人,他似乎是一個陌生人;你們再次墮入情網。
恨沒有毀滅愛,它只是毀滅了愛的陳腐。它是一次清洗,如果你理解它的話,你就會感激它。如果你也能感激恨的話,你就已經理解了;現在沒有什麼可以毀滅你的愛了。現在你第一次真正紮下根來;現在你能夠吸收風暴、能夠通過它強大起來、能夠通過它豐富起來。
不要把生命看成一個兩重性,不要把生命看成一個糾紛——它不是的。我已經知道——它不是的。我已經體驗過它不是的。它是一個整體,是一片,每樣東西都容納在它的裏面。你只要發現怎樣使它們相配,怎樣允許它們相配。讓它們彼此相配。它是一個美麗的整體。
如果你問我,要是可能存在一個沒有恨的世界,我不會選擇它;它肯定是絕對死寂和乏味的。它也許很甜,但是太甜了,甜得讓你渴望鹽。如果可能存在一個沒有憤怒的世界,我不會選擇它,因為沒有憤怒的慈悲裏面也沒有生命。對立給予張力,對立給予硬度。普通的鐵經過火的鍛煉以後就變成了鋼;沒有火,它就變不成鋼。溫度越高,鋼的硬度和強度也會越大。如果你的慈悲能夠經過憤怒,憤怒的溫度越高,慈悲的硬度和強度也會越大。
佛陀是慈悲的。他是一名戰士。他來自剎帝利種姓,是一名武士。他肯定經歷過非常憤怒的生活——然後突然地,他變得慈悲了。馬哈維亞來自刹帝利種姓。事實上,這看起來雖然荒唐,但是它有一種一致性:所有非暴力的偉大導師都來自刹帝利種姓。沒有哪個婆羅門傳過非暴力的道。我們只知道有一個婆羅門,據說是毗濕奴的化身,他叫帕魯沙拉(Parusnaram)。他是世界上最暴力的人——一個婆羅門,竟然是世界上最暴力的!耆那教的24位大師都是刹帝利,佛陀也是一個刹帝利。他們談論非暴力和慈悲;他們經驗過暴力了,他們知道暴力是什麼,他們經歷過了。即使一個婆羅門要試著成為非暴力的,他也超不過表皮的深度。只有一個刹帝利,一個戰士,經歷過火的鍛煉,才有一種強有力的慈悲或者慈悲的可能。
所以要記住,如果你內心的極端在互相鬥爭的話,不要去選擇。讓它們兩者都存在。做一所大房子,裏面擁有足夠的空間。
不要說:「我只要有慈悲,不要有憤怒;我只要有愛,不要有恨。」這樣你就會變得貧乏。
要有一個很大的空間,讓兩者同時存在。不需要在它們中間製造戰爭;沒有戰爭。戰爭來自你的頭腦、來自你的教育、教養和制約。整個世界一直都對你說:要愛,不要恨。沒有恨你怎麼可能愛呢?耶穌說:「要愛你的敵人。」而我告訴你:「也要恨你的愛人。」——這樣它就成為一個完全的整體了。否則耶穌的話就是不完整的。他說:「要愛你的敵人。」你只會恨;而他說也要愛,但是另一部分漏掉了。我告訴你,也要恨你的朋友;也要恨你的愛人。不要害怕。然後漸漸地,你會發現敵人和朋友之間沒有差別,因為你對敵人既恨也愛,你對朋友既愛也恨。問題只在於硬幣是正面朝上還是反面朝上。這樣朋友就是敵人,敵人就是朋友。這樣差別就消失了。
不要在裏面製造戰爭,讓它們兩者都存在。它們都是需要的──它們將給你兩隻翅膀;只有這樣,你才能飛起來。
最後一個問題:
老子也許是卓越的,他也許就是真理的顛峰,但是他的高度對我們這樣的普通人沒有用。是不是可以這樣說,從另一面來看,馬哈維亞、摩西和穆罕默德更加實際,也更有幫助?
確實如此。他們確實更加實際,也更有幫助,但是他們之所以有幫助,是因為他們沒有徹底地改變你;他們妥協了,他們沒有完全地轉化你。他們看起來是有幫助的;他們是實際的,這是肯定的——穆罕默德或者摩西——他們是絕對實際的,因為他們適合你的頭腦。所以他們顯得很實際。你認為是實際的東西,他們也認為是實際的。
老子完全不同於你的頭腦,那正是轉變的可能。你跟穆罕默德走在一起不會被轉變。你可以變成一個穆罕默德,你可以變成一個好人,你甚至可以變得有道德,但是你仍然處在同一條的軌道上——你的向度沒有改變。你跟馬哈維亞在一起只會依然故我——或許好一點,但還是一樣。你跟老子在一起則要被徹底毀滅,然後再生。他是死亡和復活。
試著理解為什麼它是這樣的。你可以理解馬哈維亞;他的算計屬於你的頭腦——你的邏輯並沒有超過你。所以他看起來很實際。他的所有追隨者都是生意人——算計的、數學的、實際的人,那並非巧合。所有的耆那教徒都變成了生意人:他們更加數學,更加聰明,更加算計,那也並非巧合。猶太人是世界上最會算計的人,最會算計的民族,他們很聰明,那也並非巧合。耆那教徒和猶太人幾乎是相同的;耆那教徒是印度的猶太人。為什麼是這樣的呢?因為摩西是實際的、馬哈維亞也是實際的。
我想起來一個故事;它屬於最初的世界。
上帝在尋找一個民族願意接受他的十誡。世界變得有點兒混亂,需要道德和倫理。所以他找了很多民族,但是沒有一個願意接受。
他找到印度人說:「我有十誡提供給你們。這是生命的全部哲學。」
印度人問:「舉一個例子吧?你先告訴我們一條戒律……」
上帝說:「要真實,要誠實。」
印度人說:「在這個幻象(maya)的世界裏面,這是很困難的。在這個幻象的裏面,一個人也需要不誠實。有時候,在這個夢想的世界裏面……一個人怎麼可能永遠真實呢?那是很困難的,何必製造麻煩呢?」
他詢問其他民族。有些人說,不私通是無法忍受的,因為生命將失去所有的樂趣。私通給生活帶來樂趣、帶來幻想。那是無法忍受的,如果這樣,人生就不值得一過了。
上帝變得很沮喪。他在每個地方都遭到拒絕。
據說,他後來找到摩西,他說:「我有十誡可以提供給你。」他現在很害怕,因為這是最後一個民族了。「你想要嗎?」
他以為摩西會問:『這十誡是什麼?』但是他沒有這麼問。他只是問:「它是什麼價格?它要多少錢?」
上帝說:「它們是免費的。」
摩西說:「那麼我要兩套。」
算計的、數學的、聰明的、高智力的——猶太人只佔世界的百分之三,但是他們拿走了百分之八十的諾貝爾獎。百分之三的人和百分之八十的諾貝爾獎!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困難的現象。只有百分之三的人,但是他們幾乎操縱了整個世界,他們到處遭到拒絕,到處遭到譴責,但是他們非常實際,非常聰明。馬克思、佛洛伊德、愛因斯坦,3個統治世界的人——他們都是猶太人。
為什麼會這樣呢?原因很簡單。他們不是不實際的。而老子是不實際的。事實上,老子讚美不實際。
有一個故事:老子和他的門徒經過一片森林,有好幾百個木匠在那裏伐木,因為他們要造一座大宮殿。所以整個森林幾乎都被砍光了,但是只有一棵樹屹立在那裏,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——大得足以讓一萬個人坐在下面乘涼。老子讓他的門徒去問,為什麼整個森林都被砍光了,唯獨這棵樹被留下來。
門徒走過去問木匠:「你們為什麼不砍這棵樹呢?」
木匠說:「這棵樹完全沒有用。你無法用它做任何東西,因為它的每條樹枝都有疙瘩。沒有一條是直的。你不能用它做柱子。你不能用它做傢具。你不能用它做燃料,因為它的煙對眼睛有害——會把眼晴弄瞎的。這棵樹完全沒有用,那就是為什麼。」
他們回來了。老子笑著說,「你們要像這棵樹一樣。如果你們想生存在這個世界上,就要像這棵樹一樣——完全沒有用。這樣就沒有人會害你了,如果你是直的,你就會被人砍掉,你就會變成別人家裏的傢具;如果你是美的,你就會被人拿到市場上去賣,你就會變成一個商品。要像這棵樹一樣,完全沒有用。這樣就沒有人能傷害你了。你會長得很高很大,成千上萬的人可以在你底下乘涼。」
老子經過一個城鎮,鎮上所有的年青人都被迫應徵入伍。
他們碰到一個駝背。老子說:「你們過去問一問,為什麼這個人被留下了。他為什麼沒有去當兵。」
那個駝背說:「我怎麼可能去當兵呢?你們看,我是一個駝背。我沒有用。」
門徒回來了。老子說:「記住,要像這個駝背一樣。那麼你們就不會被征去殺人或者被殺。要保持無用。」
老子有一種跟你的頭腦完全不同的邏輯。他說:「要做最後一個。在世界上活動,好像你並不在活動一樣。保持不為人知,不要試著去做第一個,否則你就會被人摔下來。不要爭強好勝,不要試圖證明你的價值。不需要這麼做,應該保持無用,並且盡情享受。」
他當然是不實際的,但是如果你能理解他,你就會發現,在更深的層面上,在深處,他是最實際的——因為生命要去享受和慶祝,生命不要變成一種功用。和市場上的商品相比,生命更像一首詩;它應該像一首詩、一支歌、一段舞蹈,或者路邊的一朵花,盛開著,不為什麼特別的人,散發著芳香,沒有任何目標,不做任何特別的東西,只是在享受自己,做自己(being itself)。
老子說:如果你試圖變得非常聰明,如果你試圖變得非常有用,你就會被人使用。如果你試圖變得非常實際,你就會在這個地方或者那個地方被人利用,因為世界不可能讓一個實際的人獨自待著。老子說:放下所有這些觀念。如果你想成為一首詩、一個狂喜,那麼你就忘掉功用。你必須對自己保持誠實。做你自己。嬉皮有一句格言:做你的事情。老子是世界上第一個嬉皮。他說:做你自己,做你的事情,別去管其他事情。你不是在這裏等待出售的。所以不要考慮功用,只要想到你的喜樂。要喜樂,如果什麼東西從你的喜樂裏流出來,那很好——去分享它,但是不要強迫自己僅僅成為一種功用,因為自殺就是這樣發生的。一個人在殺死自己。不要自殺。
世界上所有的導師都比老子更實際,所以他們有更多的吸引力。所以他們有強大的組織:基督教(世界上幾乎有一半人變成了基督教)、伊斯蘭教、印度教、耆那教、錫克教——他們都是功利主義者。老子單獨地、冷靜地站著。老子站在一個獨立的存在裏。
然而老子是稀有的、獨一無二的。如果你能理解他,你也能變得稀有,變得獨一無二。他的方法就是變得平凡——這樣你就變得不平凡;他的方法是處在最後,然後你突然發現你是第一;他的方法是不要求、不居功,於是沒有人能夠把它從你身上拿走;他的方法是像『無』一樣地存在,像一個無足輕重的人。那麼,以一種微妙的、神秘的方式,你,只有你變成了重要人物——使整個存在都感到祝福、都感到被祝福的重要人物,和整個存在一起慶祝的重要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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