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子道德經。
奧修。老子道德經(一)。
第九章。古代的智者。
2005/11/25。
譯文:
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,他們高深莫測,所以無法被理解。因為他們無法被理解,所以只能對他們勉強加以描述:小心翼翼地,好像在橫渡冬天的河流,猶豫不決地,好像一個人在害怕四周的危險,嚴肅莊重,好像一個人在作客,自我抹煞,好像冰開始融解,真實地,好像一塊未經加工的木材,自由地混合,好像渾濁的水,思想開放,好像一個山谷。
誰能在渾濁的世界裏找到安詳?靜靜地躺著,它就清澈了。誰能長久地保持鎮靜?藉著運動,它又回歸生命。懷抱這種道的人會防止變得太滿。因為他會防止變得太滿,所以他超越損耗和更新。
《道德經》原文:
古之善為士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識。夫唯不可識,故強為之容:豫若冬涉川,猶若畏四鄰,儼若客,渙若冰將釋,敦若樸,混若濁,曠若穀。孰能濁以靜之?徐清,安以動之?徐生,保此道者不欲盈。夫唯不盈,能蔽複成。
蘇格拉底快要死了。
有一個門徒問:「您為什麼不怕死呢?」
死是肯定的,再過幾分鐘,他就要死了。他們正在準備殺死他的毒藥,但是蘇格拉底說:「我怎麼能害怕未知的東西呢?我要看一看。只有當我死了,我才能看得到。有兩種可能。一種是:我將完全死掉,不會留下我的痕跡。所以也沒有人留下來知道這件事情,沒有人為它受苦。所以不存在我要為它擔心的問題——如果第一種可能會發生的話,第二種可能是:我或許會繼續存在,只有身體死了,但是靈魂將保留下來。這樣我看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。如果我將繼續存在,那麼死也沒有關係。只有這兩種可能。至於將要發生什麼,我什麼也說不出。我不知道,我還不知道。」
蘇格拉底是一個有智慧的人,不是一個有知識的人。有知識的人會給你一個確定的答案。有知識的人都有確定的答案,絕對的確定——那是他們愚蠢的一部分。實際上,只有愚蠢的頭腦才能確定。生命是一個如此廣闊的奧秘,它是不可測的、不可知的;如果你有智慧,你就無法確定。
智慧是小心翼翼的。智慧總是猶豫。智慧從來不確定。所以智慧從來不能被理論所禁閉。所有的理論都少於生命,所有的理論都是狹窄的,生命無法進入它們——生命是如此廣闊,如此驚人地廣闊和無限。有智慧的人只知道一件事情:他不知道。有知識的人知道很多很多事情,而且知道他知道——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一個有知識的人的愚蠢。他不斷積累自己沒有經驗過的事實:理論、文字、哲學——他自己的存在都沒有碰觸過它們。他不斷地把它們積累在他的記憶裏。他變成一座巨大的知識庫,他變成一套《大不列顛百科全書》——但那是死的東西。
他的記憶越是裝滿知識,他就越少生活在他的存在裏。他越來越多地進入頭腦;變成一個部分、一個片段,他就越來越少地加入廣大的本性;宇宙和存在。他在某一方面變成了非存在性的。他不再是這個存在的一部分,他不再是活的、發光的、震顫的。他是一個凍結的現象;他不再隨著生命流動。他像一座冰山,他在什麼地方凍住了、卡住了——在頭腦裏面卡住了。
當意識變成知識的時候,它就凍住了;當意識變成智慧的時候,它就變成一種流動。一個有智慧的人生活,全然地生活,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情——他不知道。向一個有智慧的人學習是非常困難的,向一個有知識的人學習是非常容易的。他可以把所有他的運輸工具、他所搜集的一切都是通過頭腦、通過語言搜集的,它可以很容易地被傳達。有知識的人會變成一個老師。他可以教你他根本不知道的東西,他可以教得很美。或許那就是為什麼他不像一個知道的人那樣猶豫。因為當一個人知道的時候,他也知道生命的對立一極。當一個人真的理解知道的時候,他也知道每一樣東西都和它的對立面連在一起,每一樣東西都在相會並溶入它的對立面。沒有什麼是可以明確說出的,因為你一旦把事情說得很明確,你就已經停止它的流動了,你就已經使它成為一個凍結的事實了。它不再是河流的一部分,它是一座冰山。現在你可以把它堆放在頭腦的倉庫裏。
有智慧的人不是一個老師——他可以成為一個師父,但不是一個老師。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什麼呢?老師準備好要去教別人——師父從來不準備好要去教別人。老師是侵略的、積極的——師父是非侵略的、不積極的。老師會跟隨你、強迫你,好讓你能夠把他的知識背在你的肩上。師父將等待。你必須從他那裏搶奪,你要分享他。他不會跟隨你,他也不會強迫你。他甚至不會敲你的門——他只是等待。你可以分享他的存在。你可以進入他內在的空、他存在的內在的宮殿、他的內在的王國,但是這取決於你。你必須去做所有這些工作。師父只是一個「在」。如果你被吸引了,你就會掉進那個「在」。
老師會大喊大叫,老師會想方設法,老師會盡一切努力使你明白。師父只是在那裏——當然,他是敞開的,不是封閉的,他對你是完全敞開的,但是他甚至連一個手勢也不打,因為那個手勢可能是侵略的,那個手勢可能會迫使你進來,而你並沒有自己的願望。那就不好了,這樣你就已經被放在一條錯誤的路上。
師父是一個寧靜的「在」。你可以向他學習,但是他不會教你。跟老師在一起,你將成為一名學生。存在一種關係,一種雙向的關係。跟師父在一起你只能成為一個門徒,這是單向的——你必須學習。如果你不學,你就不學,如果你學,你就學。師父在他自己的存在裏非常快樂,他才不管你是學還是不學呢。如果你學,他祝福你;如果你不學,他也祝福你——他是一個祝福、一個祝願。
在師父身邊沒有考試,因為對於生命來說,考試是不可能的,用考試來思考是愚蠢的。所以大學繼續製造一些愚蠢的人。這有一個原因——因為聰明才智是不能被考試的,不可能有評判它的標準。你最多只能評判他的記憶,你最多只能評判他的記憶能力,但不是知道的能力。師父沒有考試。你進來,你學習,你分享、他是一個朝向廣闊和無限的開口。
有知識的人會變成一個老師,千千萬萬的人會被他吸引,因為當你學到一些東西的時候,你的自我就感到被增強了。只有極少數的靈魂會被師父吸引,因為事實上跟師父在一起,你必須忘記已經學到的知識,跟師父在一起,你必須死。你的自我必須被完全粉碎——因為只有這樣,你才能進入那個寺廟、進入師父存在的最深的殿堂。
師父是一個有智慧的人,但是他的領會非常深奧,所以你無法理解它。你只能經驗它。師父是知道的,但是他的知道非常深入——在那裏,對立面相會在一起,在那生命和死亡變成同義詞,在那裏,存在和不存在並不意味著相反的兩極,在那裏,所有的河流都落入大海——師父就存在於那個深度上。
要理解他是很困難的,因為理解是膚淺的,而且所有的理解都或多或少地是一種誤解。跟師父在一起,不要試圖理解他。你怎麼可能理解他呢?你怎麼可能理解一個無限的人呢?你可以經驗它,你可以溶入它,你可以讓它溶入你,那是可能的。它就像愛一樣;你無法理解愛,它的方式是神秘的。你無法理解它,你無法明確地說出它是什麼。愛有成千上萬個定義,然而它還是沒有被定義,它永遠不會被定義。每當你定義它的時候,你馬上就感覺漏掉一些東西。而且那個「一些東西」總是要漏掉,因為那個「一些東西」就是深度。定義無法包含深度,它只能在表面上。
有智慧的人活在深度裏。有知識的人活在周圍,有智慧的人活在中心。要達到有智慧的人只有一個方法——你必須達到你自己的中心。中心對中心,跟有智慧的人有交流。頭對頭,頭腦對頭腦,跟老師、跟有知識的人有交流。
有智慧的人已經逐漸從世界上消失了。在西方,你找不到哲學家,你只找到哲學教授。這是荒唐的事情。哲學教授並不是哲學家;哲學教授只是一個老師——是一個有知識的人,而不是有智慧的人——不像蘇格拉底,不像老子,不像佛陀。他們不是教授。他們不教任何東西,他們不教任何人任何東西。他們只是在那裏——就像太陽在那裏一樣,你睜開眼睛,黑暗就消失了;就像路邊的花一樣,你只跟它待了幾秒鐘,花香就充滿你,直到最深的地方;就像流淌的小河一樣,你渴了,來到河邊,你就馬上解渴。他們不是教授,他們是活的人;他們比任何人都有活力,因此他們也變得越來越神秘。
在我們進入老子這段經文以前,還有幾件事情要說一說。在東方,過去總是受到崇敬;我們懷著深深的崇敬回憶過去。在西方,對過去的崇敬已經完全消失了;相反,那裏出現一種對未來的崇敬。與此對應,在西方,老人不受尊敬——如果過去不受尊敬,你怎麼可能尊敬老人呢?你只是在忍受他們;甚至父母也只是被忍受著。當他們年老的時候,你的內心深處升起一個欲望:如果他們死了就好了。因為他們現在有什麼用呢?西方人考慮用處;當然,年青人比老人更有用。
如果你考慮用處,年青人就比老年人更有用。老年人已經失去他的能量了,他的身體在削弱,他有病,他隨時都會死。他沒有用處——他只是一個負擔。所有對老年人的尊敬都已經消失了。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:當你不尊敬過去的時候,你就無法尊敬你的父親、你的祖父,你甚至想不起來你曾祖父的名字。好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。你開始更多地考慮和感覺你的孩子——他們是未來。而他們又會考慮他們的孩子,記住。他們不會考慮你。所以,不要為此受苦,不要覺得痛,不要覺得傷害。在西方,未來已經變得有意義;在東方,那一直都是過去。
有很多事情需要理解。為什麼在西方未來變得更有意義了呢?西方被有知識的人支配:教授、科學家、小說家、神學家、政治煽動家。西方被有知識的人支配——當然,年青人有可能比老年人知道得更多,因為他永遠站在老年人的肩膀上,他可以看得比較遠一點。
你的父親是在三四十年前讀大學的。在這40年裏,每一樣東西都改變了。你父親所知道的一切幾乎都已經過時了。他在大學裏所讀的書的版權已經不在了。沒有人去管那些書,你只能在舊書攤上找到它們,它們沒有用了。不管他們在40年裏積累了什麼都沒有用了,因為在40年裏已經發生了一次知識爆炸,而且它還將繼續爆炸下去。你的孩子將知道得比你更多——實際上,他們已經知道得更多了。
我在讀一個小故事。有兩個小孩跟他們的老祖母一起到動物園去。老祖母向他們解釋什麼是什麼,然後他們說到鶴鳥,老祖母說:「這種鳥從天堂裏把小孩帶下來,它把你們帶下來,它總是帶小孩來。」
這兩個小孩開始格格地笑,他們交頭接耳地小聲說:「我們要不要把真相告訴這個老傢伙?」
但是其中一個說:「何必擾亂她呢?讓她留在她的信仰裏好了。」
木拉納斯魯丁把他的孩子叫過來,因為現在時機成熟了,有一些關於生命的事情必須告訴他。所以他對他說:「你跟我到我的房間來,我想跟你討論幾個關於生命的事實。現在你已經成熟了,有一些事情必須告訴你。」木拉覺得有一點緊張——就像每一個父親一樣,當生命的事實必須告訴孩子的時候,他們都覺得緊張。就像老式的、過時的頭腦一樣,他覺得有一點緊張。
當他們走進房間的時候,他關上門,孩子說:「你不必緊張。現在你想知道什麼?我可以告訴你,不要這麼緊張。」
現在的孩子可以告訴你很多事情——孩子覺得你多少有一點無知、有一點沒有文化。在西方,每一個孩子都覺得父母是沒有文化的,尊敬已經消失了。如果有知識的人支配社會的話,就會這樣,因為知識每天都在增加、每天都在變化,積累得越來越多——孩子當然要比他們的父母更合乎時代潮流,必然如此,他們知道最新的知識。
在東方,有智慧的人都是生命的中心,而不是有知識的人。知識會增加、變化、運動——而智慧是永恆的,它永遠都一樣。不管你什麼時候達到它,它都是一樣的。它就像天空,永遠保持一樣。季節來了又去了,現在是冬天,現在是夏天,現在正在下雨,現在雨已經停了。樹木長出來又死了,一代一代的人來了又去了,生命的戲劇繼續上演,但是天空依然如故,永遠都一樣,永遠都是新的,永遠都是新鮮的,也永遠都是古老的。智慧就像天空一樣。
知識當然可以在大學裏、在學院裏、在學校裏被教,智慧永遠不能被教。它沒有地方可以被教。智慧必須通過生活來吸收,沒有其它辦法。所以只有老年人可以是一個有智慧的人。在智慧上,年青人永遠無法打敗老年人,但是在知識上,他總是能夠打敗老年人。
你怎麼可能在智慧上打敗一個老年人呢?智慧來自於體驗;知識並不來自於體驗,而是來自於學習。你可以把它塞進去,如果你稍微聰明一點,比一般人聰明一點,你就能夠比老師知道得更多。你能夠比你的父親知道得更多,這毫無問題。在你這裏只需要一點點的努力,但是智慧——沒有辦法。它是通過生活漸漸產生的。如果你生活,如果你全然地生活,如果你生活,如果你以覺知來生活,只有這樣,智慧才能一點一點地產生出來。它是一件那麼微妙的事情!沒有直接的路可以達到它,只有老人才能是有智慧的。所以,每當有人既年輕又有智慧,在東方,我們知道他是老的,他是古老的。
有一個關於老子的故事很美,故事裏說他生下來就是老的;他生下來就是84歲——他在母親的子宮裏面待了84年。這很荒唐,難以置信,但的確是一個美麗的故事——它說出一些事情,說出一些十分有意義的事情。它說他在童年的時候就像一個老人,非常有智慧,所以他不可能是一個孩子。它說出一些事情。它是象徵性的。它說的是:當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,他就具有通常情況下84歲的老人才會具有的智慧,他肯定極其警覺。
如果你是非常非常警覺的,那麼只要一次體驗就能給你很多東西。如果你不是警覺的,你就會繼續重複同樣的體驗,而什麼也得不到。
有智慧的人只戀愛一次,然後他就會知道關於它的每一件事情。他將穿透它的整個奧秘,他將經驗它的整個奧秘,他將進入它的世界,如此全然地進入,以至於沒有一個角落不被他經驗到。然後他再從裏面出來。然後他不可能再次墮入情網——而愚蠢的人總是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重複同樣的事情,而且永遠無法從它學到任何東西。必須有覺知和生活的勇氣,所以孩子和年青人很少會有智慧。通常情況下,當一個人年老了,當他已經活過人生的所有季節,當他成熟了,當他已經知道所有的氣候、所有的心境——當他已經知道夏天的生命之河,只有一個乾枯的河床,除了乾渴、饑餓、乾枯的河床、燃燒的欲望之外,什麼也不剩,什麼也沒有;他也已經知道氾濫的生命之河,廣大的一片,危險而廣大的一片,似乎要變成一個海洋,到了這個時候,一個人才會變得有智慧。
他已經知道所有的心境,他已經走過所有生命允許的道路。他以一個罪人活過,他也以一個聖人活過,他被所有的體驗豐富了。當頭髮全部變白的時候,有一種美來到他的臉上,那種美只可能來到老人的臉上,從來不會來到年青人的臉上。就身體而言,年青人可以是美麗的。形狀、比例、力量——年青人可以是非常美麗的,但是就靈魂而言——它只有通過體驗才能進化、成長——只有老人才能是美麗的。
這種情況很少發生,因為有覺知的人很少。人們很少以靜心生活。除非這樣,否則沒有年青人能夠和老年人的美競爭。老年人的美有一種優雅、有一種深度;年青人的美是膚淺的、表面的,只有表皮的深度。老年人的美有一種深度——你進入、進入再進入,而你永遠達不到它的底。
老年人就像白雪覆蓋的喜馬拉雅山峰,他是寧靜的。風暴已經過去了。所有需要知道的他都已經知道了,沒有留下更多的東西需要知道。自我已經在路上的某個地方被放下了,因為自我是一個負擔,有了自我這個負擔,你就無法達到頂峰。在一個人走向頂峰的時候,他必須逐步地、漸漸地放下每一樣東西;最後的頂峰是在你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時候達到的。你作為一個『無』達到頂峰,因為在生命最後的階段裏,甚至『有』也變成了一種負擔。
東方尊敬老年人。如果你尊敬老年人,你就尊敬過去。東方對過去有一種懷舊。
現在我們來看這段經文:
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。
古代的智者……
在東方,有智慧的人總是老人、古人。對自己和現在有一種謙卑。你怎麼可能比你的父親更有智慧呢?你怎麼可能比你的祖父、曾祖父更有智慧呢?不,你可以知道得更多。你可以比佛陀知道得更多——你或許已經比佛陀知道得更多了——但是你無法更有智慧。事實上,在智慧裏『更多』是不存在的。一個人要麼有智慧、要麼沒有智慧——對智慧來說,沒有更多,也沒有更少。在知識裏,更多和更少是存在的。知識是相對的,智慧是絕對的。你無法更有智慧,實際上,如果你有智慧,你就會覺得非常非常謙卑。
老子對他自己和他的時代很謙卑,所以他總是談論古代的智者。如果你去找古代的智者,你就會發現他們又在談論更古代的智者。
如果你想要理解東方的經典,他們總是說: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是新的,那是別人告訴他們的,是他們聽來的。所以印度人的經典有兩個名字;shruti和smritioShru,他的意思是:我們聽說過它,我們從知道的人那裏聽說過它。Srnriti的意思是:我們從知道的人那裏把它儲存起來,沒有任何個人宣稱他們是知道的,因為「我知道」的宣稱就是無知的宣稱,那個「我」就是濃縮的無知。他們往後推、往後推再往後推。在《奧義書》裏,如果你往後推,他們就會說:我是從我的老師那裏學來的,我的老師是從他的老師那裏學來的,他是從他的老師那裏學來的……他們繼續再繼續,直到最開始:梵天——世界的創造者——是從宇宙存在的本身、從婆羅門那裏學來的。
他是從婆羅門那裏學來的;婆羅門是看不見的神性,梵天是看得見的神性。看得見的神性從看不見的神性那裏學到它,恒河從梵天開始。然後老師接著老師接著老師,一個長長的行列而「我只是聽說過它。」
這是一個美麗的現象。它只是說沒有人是一座孤島,只有相互依存。整個過去都捲在你的裏面——這就是它的意義。你並不是一個人在這裏,你並不是突然冒出來的。整個過去都被你攜帶著——你的意識在一條鎖鏈裏,聯繫著整個過去。從一開始直到現在,每一件發生過的事情都曾經發生在你的身上,你是整個過去的攜帶者。以這種方式,在時間裏,一種關係,一種關係的感覺,就會出現。
可以有兩種類型的相互依存。一種類型是特殊的——你和這棵樹有關係,這棵樹和今天的太陽有關係,今天的太陽和更大的星星有關係,在空間裏,每一樣東西都是有關係的——這是一種類型的相互依存。還有另一種類型的相互依存,它在時間裏運動:整個過去都捲在你的裏面。你作為過去的一個結果出現,而整個未來又將從你產生。你是整個過去的果實,你又將變成整個未來的種子。那麼時間和空間兩者都是相互依存的,你在兩個向度上都是相互關聯的。
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。
什麼是微妙的智慧呢?他們直接地知道,他們立刻地知道。他們面對面地知道真理,那不是借來的知識。只有當智慧是直接的時候,它才是智慧。否則它就只是無知的一個面具,你繼續用你的知識來隱藏你的無知。為什麼把智慧叫做微妙的呢?為什麼不僅僅把它叫做智慧呢?把它叫做微妙的有什麼意義呢?
這是有意義的。智慧是直接的,更是微妙的。說它是直接的意思是,一個人立刻面對生命,而說它是微妙的意思是:在生命裏,你永遠不能直接地達到任何東西。你必須以間接的方式來運動。
試著理解這一點。首先,智慧是直接的意思是:它不是借來的。並非你只是借用別人的技能,然後把它積累在頭腦裏。不,是你自己碰到它的。在這個意義上,它是直接的,比知識更直接。但它仍然是微妙的,因為它有它自己的間接的方式。那個間接的方式是什麼呢?
如果你想要快樂,你不能像箭一樣直接衝向快樂的目標。如果你這麼做,你就射不中。舉個例子來說,有人告訴你,「當我到河裏去游泳的時候,那真是太美了,我覺得非常快樂、非常放鬆,在陽光下,只是漂浮在水面上。我忘記所有的擔心,我忘記所有的緊張,我是這麼放鬆,就好像世界已經不存在了一樣。我覺得非常快樂,通過它,有一種深深的喜樂來到我的身上。」然後你的貪婪就升起來了,你說:「那麼我也要試一試。」然後你就去了,但是你去得非常直接。你的頭腦並沒有在游泳裏面,你的頭腦並沒有跟河流在一起,你的頭腦並沒有跟太陽在一起,你的頭腦並沒有跟風在一起。你的頭腦像箭一樣直接衝向快樂的目標——你不會射中它。
因為生命是非常害羞的,它躲避那些有侵略性的人。它只對那些以非常微妙和間接的方式勸說它的人展現它自己。生命必須被勸說和引誘,生命是一個女人,不要對它有侵略性。你不能強姦它。如果你試著去強姦它,你將一無所獲,你不會從它那裏得到任何東西。你可以強姦它,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做這件事情——試著去強姦生命。因為墮入情網看起來似乎太冒險了,強姦看起來似乎不太冒險——它裏面沒有託付,但是沒有託付,你也無法學到任何東西。除非你捲進去,否則你不會被轉變。
你到河裏去,但是你的頭腦一直在惦念和渴望快樂。你不看那條河。你不敏感,你只是貪婪。你跳進河裏,但是你只覺得疲倦,而不是放鬆。你游泳,但是你在不停地問:「你說的快樂在哪兒呢?我看見太陽,我看見河流,我看見風吹過,但是你所說的快樂在哪兒呢?」
這是一次直接的進攻。沒有人能夠用那種方式達到快樂。你必須在游泳當中忘掉你自己,忘掉你在這裏打算達到快樂。忘掉你自己、忘掉你的貪婪、忘掉那個目標——當目標被忘掉的時候,目標便達到了。我可能顯得自相矛盾,但是我不能是任何其他東西,我無能為力,因為生命就是這樣的。忘掉目標,箭就射中它;看著目標,過份看著目標——箭就射不中。你就達不到。你就會回到家裏說:「這沒有用,我試過了。」
有人靜心而感到非常快樂,你覺得被感染了。每當他來到你的周圍,你都覺得他有某些東西而你沒有。然後你問:「這是怎麼回事呢?」他說他在靜心,那是一件非常喜樂的事情——你也來嘗試。你去嘗試,但是你失敗了,因為你總是直接的。你不理解生命是女性的,它真的是一個女人。你必須勸說它,你必須跟它玩很多遊戲,間接的,微妙的。
不要直接去問女人:「你願意跟我上床嗎?」她會叫警察來。
要更有詩意一點,給生命寫美麗的情書,那就是靜心的一切。給生命寫情書,寄上含蓄的信息,但是要非常間接。當生命越來越靠向你的時候,你越來越鼓起勇氣——但是要非常小心地行動;你可能會錯過它。只要有一點點的侵略,你就會錯過它。愛、快樂、靜心、真理——不管你怎麼叫它——任何美麗的東西都只能以微妙的方式達到。所以老子說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。
什麼是理解的深度呢?理解的深度就是:當你能夠易地而處,當你能夠從別人的眼睛觀看,當你能夠從別人的手感覺,當你能夠站在別人的存在裏、站在別人的中心上,通過他來看——他怎麼感覺、他感覺什麼、他說什麼。
有知識的人總是盲目的、喜歡爭辯的;他總是對的,而別人總是錯的。他總是在討論;他的討論變得令人厭惡。他總是很自負,總是在防衛。他不能理解任何人。不管你說什麼,他都要否定。他會說:「不」,因為在「不」裏面有力量。記住這一點:一個還沒有認識到說「是」的力量的人還沒有智慧。他不停地說「不」,因為每當他說「不」的時候,他都覺得很有力量。你感覺過嗎?只要說「不」,你就覺得很有力量。說「是」,你就覺得臣服了。「是」變得很困難,所以,不管誰在說什麼,你都繼續反駁,你總是對的。
這怎麼可能呢?這整個世界——這麼多的意識,這麼多看待生命的方式——都是錯的,只有你是對的?這似乎是一種非常非常自負和暴力的眼光。一個有悟性的人知道:每一個人在這種或者那種意義上多多少少都是對的。
從前有一次:
一個蘇非的神秘家當上了法官。他是一個有智慧的人,一個有悟性的人——就是老子所說的有理解的深度。
第一件案子擺在他的面前。甲方辯護,他專心地聽,然後他說:「對,完全對。」
書記官很擔心,因為他還沒有聽到乙方的辯護,在沒有聽到另一方辯護的情況下,一個法官怎麼能說這種話呢?所以他湊到法官耳邊小聲地說:「我想你還不知道法庭的方式。你不應該這麼說,因為那是一個判斷,你這麼一說,案子就結束了,但是你還沒有聽到另一方的辯護!你怎麼能對這一方說他們是對的呢?」
法官說:「你說得對。讓我來聽聽另一方的辯護。」
他聽了另一方的辯護,聽得很專心,然後說:「對,完全對。」
現在書記官認為這個人是發瘋了。怎麼可能雙方一起對呢?他又湊過來說:「你在幹什麼?你是喝多了還是發瘋了?怎麼可能雙方都對呢?」
法官說:「當然,你是對的。怎麼可能雙方都對呢?」
這就是一個有理解的深度的人,對他來說,每一個人都是對的——因為他能夠穿透你存在的深度,也能夠看見你的觀點。他並不封閉在自己的觀點、自己的哲學、自己的信條裏面。實際上,他什麼也沒有——他是一個敞開的人。他能夠進入你、看穿你,能夠看見為什麼,為什麼你在堅持;他能夠感覺到為什麼你感覺你是對的。
但是這樣一來,這種類型的人就會成為一個奧秘。你要麼把他叫做瘋子,要麼把他叫做聖人,他超越這個世界,他不需要干涉我們的生活。
馬哈維亞就是這樣。他創造一種邏輯;那種邏輯以前從來沒有過。他創造一種叫做syatvad的邏輯——「也許」的邏輯。無論你說什麼,他都會說:「也許你是對的。」如果有人來說:「我相信上帝。」他就會說:「也許上帝存在。」永遠是也許,你怎麼可能絕對錯誤呢?因為一股生命力,一個上帝在你裏面,你怎麼可能絕對錯誤呢?肯定有一些東西是對的。或許我們無法理解它,或許我們無法感覺它,但是在你的裏面肯定有一些東西是對的。如果上帝存在於每一個人的裏面,那麼每一個人都有一種權利在某些意義上,他是對的。
馬哈維亞穿透得很深,他坐在那裏,另一個人跑過來說:「我不相信上帝,上帝並不存在。」馬哈維亞說:「也許你也是對的。在某種意義上,上帝是存在的。在另一種意義上,上帝是不存在的。」然後他創造一種新的邏輯,一種新的邏輯向度。
只有兩種邏輯:一種是亞里士多德的邏輯,另一種是馬哈維亞的邏輯。亞里士多德說A只能是A,A永遠不能是B。馬哈維亞說A可以是A,也可以是B,也可以是C,也可以是D……一直到Z。有這麼多角度,有這麼多看事情的角度——他說有7個立場,但是要理解馬哈維亞是很困難的,所以他無法擁有很多追隨者。那是不可能的。即使那些追隨他的人,他們之所以追隨他,也是因為他們碰巧生在他的圈子裏;否則那是不可能的。我還沒有遇到過一個耆那教徒,他能夠真正地追隨馬哈維亞。
我曾經跟一個耆那教的和尚談話,他是耆那教的一個大和尚,我問他:「你認為syatvad怎麼樣?」
他說:「它是絕對真實的。」
我說:「那麼你就不是一個syatvaa,你應該說也許,」即使對馬哈維亞你也應該說:「也許他是對的。」
但是沒有耆那教徒能夠這麼說。「也許?馬哈維亞是絕對正確的。」——他們就在那裡錯過了。他們說耆那教義是絕對正確的,而耆那教義的整個觀點就是:沒有什麼是絕對正確的。
前幾天有一次,木拉.納斯魯丁的妻子去看索諾(sona)——你知道索諾嗎?他是用紙牌算命的人——她回來以後心煩意亂。
未來使人心煩意亂。任何關於未來的事情都使人心煩意亂。最好不要知道未來,因為你一旦知道關於未來的什麼事情,它就開始改變你的現在,然後就有心煩意亂。
她非常擔心。木拉.納斯魯丁問她:「怎麼了?」
她說:「我去找過算命的人,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,她對我說了一些事情,我非常擔心。」
木拉納斯魯丁說:「不要擔心。生活當中沒有什麼事情是確定無疑的,所以不可能做出預言。我告訴你,只有傻瓜才會確定。」
他的妻子說:「你對此真的那麼確定嗎?」
他說:「絕對確定!」
只有傻瓜才會確定。如果一個人對此絕對確定,那麼他就變成了一個絕對的傻瓜。沒有一個耆那教徒有勇氣說:「也許馬哈維亞是對的。也許那些否定馬哈維亞的人也是對的。」沒有一個耆那教徒有這種勇氣——所以我說沒有一個耆那教徒有馬哈維亞的悟性,這很困難。
古代的智者有微妙的智慧和理解的深度,他們高深莫測,所以無法被理解。
你往自己裏面進入得越深,對別人來說,你就變得越不可理解,因為他們生活在表面上。如果你生活在表面上,每一件事情都可以——他們就理解你。他們知道表面,但是如果你開始向下移,更深地進入你的深處,那麼終有一天你會變得不可理解。你已經超越了他們了;他們無法理解你。
就在二三天以前,有一個桑雅生來找我,他說:「我不能再來聽你的演講了,我覺得很厭倦。」我說:「你不要來了!不要來了!」當他說他覺得很厭倦的時候,他以為他在說關於我演講的事情。他在說關於他自己的事情,我所說的已經超出他的理解力了,他無法進入那樣的深度,它已經超出他的範圍了。所以他覺得很厭倦。
有兩種途徑可以使一個人覺得厭倦。要麼某件事情被不斷地重複,有一個音符被不斷地重複,一個單一的調子——然後你就覺得厭倦……催眠曲就是以這種方式創造的。母親不斷地重複某一句,孩子覺得厭倦,就睡著了。那是遭受失眠的人應該對自己做的事情。咒語就是這樣起作用的,摩訶裏西摩赫西(MaharishiManesh)瑜珈行者的超覺靜坐幫助那些喪失睡眠能力的人。對他們來說,超覺靜坐是完美的,因為它會引發厭倦。你在心裏面重複一句咒語——不停地重複、重複——頭腦感到厭倦,因為沒有什麼新的東西可以知道,沒有興奮,同樣一個詞重複、重複、重複、重複……你就睡著了。
或者當有些事情超越你的時候,你也覺得厭倦。當有些事情太深奧了,對你來說,它是不可理解的,你就覺得厭倦。
他們高深莫測,所以無法被理解。
你只能理解到你所覺知的範圍。你的理解無法超出你的覺知,你的悟性必定局限於你的覺知。如果你想要理解有智慧的人,你的覺知就必須成長。你的覺知越多,你越能穿透他們。只完全覺知的時候,一個老子才會完全向你敞開。並非他是封閉的,他永遠是敞開的——但是你無法進入他。你還沒有能力進入他。
因為他們無法被理解,所以只能對他們勉強加以描述
因為你無法理解真正有智慧的人,所以你對他們感到困惑。關於他們的謠言和矛盾百出的事情到處傳播。有人說葛吉夫是一個上帝,有人說葛吉夫是一個撒旦,這兩種謠言都是真實的——因為一個有深度的人就是兩者在一起。
所以只能對他們勉強加以描述
所以人們以這些方式描述他們:小心翼翼地——有智慧的人在你看來非常謹慎。他不是謹慎,他是警覺。這裏面有一個差別,一個巨大的差別。當一個人小心翼翼的時候,他是在害怕。比方說,在一個漆黑的晚上,你在森林裏面迷路了;你小心翼翼地行動。每一步都有危險、死亡。在那個小心翼翼裏面,有一種警覺來到你的身上——你可能已經感覺到了。每當有危險的時候,都有一種警覺來到你的身上,每當有危險的時候,你都變得有點警覺——並非就是警覺,只是謹慎而已,但是要變得謹滇,一個人也必須有點警覺。它是自動來臨的;那種警覺是謹慎的一個自發的影子,但是我們並不知道警覺是什麼,所以當我們看見一個有智慧的人,一個佛,在走路,我們就認為他小心翼翼,那是我們對他的覺知的理解。
小心翼翼地,好像在橫渡冬天的河流,
他看起來似乎小心翼翼地。猶豫不決地,好像一個人在害怕四周的危險……的結論像一個緩衝器在運作,你害怕去碰觸生命。
不,有智慧的人不是猶豫不決的,但是他不像傻瓜那麼確定。他對生命沒有現成的解答,所以他看起來猶豫不決。他並不帶著結論生活。他敞開地生活,向將要發生的一切敞開。他的心裏沒有結論。他不會把他的結論強加給生命,他保持警覺,並幫助生命達到它自己的結論。他合作,他不強加——這裏面有一個差別。
我們帶著結論生活。比如,你們來聽我說話。有人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情。他是一個朋友,他談論我。他讚賞我;他給你留下印象。你帶著一個結論來聽我說話:我是一個好人。現在你將帶著這個結論來聽,而且你的結論將被加強。你會回家說:他是對的,那個朋友是對的。然後另外有人在同一個早晨來了。他遇到我的敵人,他告訴他很多關於我的事情。他使他相信我是一個壞人,但是他的好奇心起來了——一個人也想去看一看那麼一個壞人。他也在這個早晨帶著結論來聽我說話,然後他將帶著他的被加強的結論離開。
只有那些到我這裏來不帶任何結論的、敞開的、像鏡子一樣的人,才會看到我的真面目。否則你的結論就會變成我的臉,你會把它硬貼在我的臉上。
一個有智慧的人並不是猶豫不決的,但是他顯得猶豫不決,因為他不帶任何結論生活,他一刻接著一刻地行動。他從來不從過去攜帶任何結論。無論生命帶來什麼,他都以一個新鮮的意識來面對它,而不是以一個背負著結論的意識來面對它。如果這樣的話,每一樣東西都是死的。你透過結論來看——那意味著你透過過去來看,那意味著你透過你的經驗、透過你的頭腦來看。你從來不直接跟生命接觸。在你和生命之間有一個緩衝器——你小心翼翼地,好像在橫渡冬天的河流,他不是小心翼翼,他是覺知。
猶豫不決地,好像一個人在害怕四周的危險,
不,他不是猶豫不決,他是沒有結論。
嚴肅莊重,好像一個人在作客……
不,他不是嚴肅莊重,但是他顯得這樣,因為他不是膚淺的。他不笑,他的笑不是膚淺的人的笑。他最多微笑而已甚至微笑也太過分了。實際上,他甚至連微笑也不需要,因為他的整個存在充滿著那麼多的美麗、那麼多的祝福、那麼多的快樂,所以他不需要。
你會感到驚訝,那些笑得最多的人,他們的心裏真的很悲傷;他們用笑來遮掩他們的悲傷,他們試圖用笑來愚弄自己,讓自己以為他們是快樂的。那些高聲大笑的人,他們的內心幾乎總有深深的創傷。他們不想走進那些創傷。
有人問尼采為什麼他笑得那麼多。據說尼采是這樣回答的——他真是一個非常真實、非常誠實的人,太誠實了,所以才會發瘋。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裏,如果你真的很誠實,你就會進退兩難——他說:「我一直在笑,因為我害怕,如果我不笑,我就會開始哭,而那是很尷尬的,我把眼淚藏在我的笑裏面。」
你把有智慧的人看成嚴肅的人——那是你的解釋。他不是嚴肅的。他不是膚淺的,那是對的……注意看一條淺的河流,它發出很多噪音。深的河流在流動的時候就像它並不在流動一樣——沒有噪音——並不是因為它不在流動。它在流動,但是它太深了,所以那些噪音傳不到你這裏。一個有智慧的人在他存在的最深的核心裏面笑,它不傳到他的嘴唇。要瞭解他的笑,你就必須變得像他一樣。
自我抹煞,好像冰開始融解。
你以為一個有智慧的人是謙卑的,自我抹煞的,就像冰開始融解一樣;你以為智慧就是謙卑——不是的。一個有智慧的人只是「無我」,如此而已。我不會說一個有智慧的人是謙卑的,因為謙卑也是一種自我主義。謙卑意味著擦得非常光亮的自我。謙卑意味著非常有教養的自我主義。如果沒有自我,你怎麼可能謙卑呢?如果你無法自負,你就無法謙卑。它們兩者走在一起,它們是同一個現象的兩面。去看看那些謙卑的人,人們的僕人,諸如此類,往他們的眼睛裏面看。他們假裝他們是謙卑的,他們甚至相信他們是謙卑的,但是你在他們的眼睛裏面可以看到微妙的自我在閃亮。
有一次,一個人去看蘇格拉底。他是一個托缽僧,一個十分謙卑的人。他謙卑到從來不穿新衣服的地步。他是那麼謙卑,以至於如果有人給他新衣服,他首先就會把它們弄爛、弄髒,然後才穿。他去看蘇格拉底,他的衣服上有很多破洞。蘇格拉底審視著他,說:「你認為你很謙卑嗎?我從你衣服的洞裏面可以看到你的自我。」
自我能夠假裝謙卑,自我抹煞的人不是真正謙卑的人,自我抹煞的人只是非常狡猾、非常奸詐。不,在那些無法進入智慧者深處的人看來,他是自我抹煞的。他不知道「我」,他怎麼可能是自我抹煞的呢?他只是沒有任何自我、沒有任何自負、沒有任何謙卑地活著。
真實地,好像一塊未經加工的木材……
對你來說,一個有智慧的人看起來似乎是生的、沒有加工過的木頭,因為他的修養非常非常深,他的微妙非常非常深。你只能觸及他的表面;那種粗糙只是表面上的。據說葛吉夫非常粗暴,以至於別人會從他那裡逃跑。要忍受他是很困難的,但是那些能夠忍受他幾個星期的人就會瞭解到他的慈悲。
你在自然界中可以觀察到一件事情:不管你在什麼地方看見非常柔軟的東西,你都會發現它被堅硬的東西覆蓋著。種子被乾果、被一層堅硬的殼覆蓋著。種子非常柔軟——必須如此,因為有一個生命將要吐露、萌發——但是它被一層堅硬的殼覆蓋著,那就是自然。
在人類中,你會發現剛好相反的現象:外面是柔軟的,殼是柔軟的,而種子是堅硬的,裏面十分堅硬。這是一種顛倒。在自然界裏,外面堅硬是很自然的,因為如果你的外面不堅硬,你的裏面就無法柔軟。裏面的柔軟必須被一層堅硬覆蓋。它會保護它,但是在人類中,你就會發現剛好相反的現象。這就是虛偽的意思——外面柔軟,柔軟得像奶油一樣,而裏面呢,你越瞭解那個人,他就越堅硬。一種顛倒。不應該是這樣。這就是你們的紳士,你們的有教養的人,你們的所謂的文明人——有道德的人,虔誠的人:外面這麼柔軟,而裏面堅硬。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的——它之所以可能,只是因為只有人能夠假裝,沒有其他東西。
一個有智慧的人再次成為自然的一部分;所有的顛倒都消失了。他在外面是粗糙的,而裏面是柔軟的。你將不得不耐心地對待一個有智慧的人——你會希望從他那裏逃跑,因為有很多次你都會感到他厲害得快要殺死你了。或者你來尋找安慰,而他不斷地打擊你。你來獲得愛,你在尋找愛,而他從來不看你,從來不多注意你。你來尋找慈悲,而他這麼厲害。你想要逃跑,但是一個有智慧的人總是這樣的,因為他很自然,而自然的方式就是這樣,這是自然的安排:裏面柔軟,外面堅硬。
你看樹皮,它在外面那麼堅硬。進入裏面,你就會發現它越來越柔軟。在中心的就是生命,它是絕對柔軟的。它必須受到保護。
……好像一塊未經加工的木材,自由地混合,好像渾濁的水,思想開放,好像一個山谷。
——在你看來,一個有智慧的人是頭腦開放的;實際上,他是沒有頭腦,而不是頭腦開放。你可以是頭腦開放或者頭腦封閉;有智慧的人是一個「沒有頭腦·」,但是沒有頭腦在你看來最多就像頭腦開放一樣。它太深奧了,你理解不了。你最多只能理解:這個人非常開放,他的頭腦不封閉,但是你不知道他沒有頭腦可以封閉。他不是頭腦開放,他完全是一個沒有頭腦。並非他家裏的門是開著的。事實上,那裏沒有家。他只是站在廣闊的天空下,他沒有家也沒有門。與其說他是開放的,不如說他就是開放。
但是對我們來說,從外面,如果我們試圖理解一個有智慧的人,這些事情就會發生。所以任何關於佛陀的記載都錯了,任何關於老子的記載都錯了。任何關於馬哈維亞的或者耶穌的記載都錯了。因為那些寫的人,他們是通過他們的理解來寫的,而一個像耶穌或者老子這樣的人是那麼深奧,以至於不管你怎麼理解他……要警覺一點、猶豫一點,你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會誤解他。要愛他,但是不要試圖理解他。然後有一天你或許會理解他。要靠近他、接近他、親近他,但是不要試圖理解他。然後有一天,那個奧秘或許有可能對你揭開它的面紗。
但是如果你試圖理解他,你就會錯過。那些試圖理解、寫書或者寫論文的人將變成某個學說的教授。他們在世界上創造各種各樣的宗教——那些從一開始就已經誤解的人,他們創造出宗教。
思想開放,好像一個山谷
不是的,因為山谷被山包圍著。它看起來開放,但它是封閉的。他像天空一樣開放,不被任何東西封閉。如果圍繞它的山消失了,山谷就會消失;所以山是山谷的一部分。一個開放的頭腦……如果頭腦消失了,他的開放就會消失;他的開放只是頭腦的一部分。一個有智慧的人像天空一樣開放。他是純粹的開放。
自由地混合,好像渾濁的水。
在你看來,一個有智慧的人是在不斷地混合,就像渾濁的水一樣。耶穌曾經跟一個妓女待在一間房間裏,因為她邀請他來;耶穌跟眾所周知的罪犯待在一起,因為他們邀請他來。當然,他肯定看上去像渾濁的水一樣,而不像婆羅門或者清教徒,他們看上去像清水,他們說要碰我,因為我是純潔的。」
據說商渴羅——印度歷史上最偉大的哲學家——是被一個賤民啟蒙的。這個賤民變成了他的古魯,直到那個時候,他一直是一個偉大的老師,一個有知識的人;他寫過很多關於《奧義書》、《梵天經》、《吉它經》的論著,他一直提倡一種哲學:Vedanta,advaitvedant——真實是不二的,是一個。
後來有一天早晨,他洗完澡從恒河裏出來;在他走回茅屋的路上,有一個首陀羅,一個賤民,碰了他一下。
他生氣地說:「你破壞了我的沐浴。我不得不重新再洗一次。」
那個首陀羅說:「等一等。我想問你——如果只有一個,如果整個存在就是一個,那麼我和你怎麼可能存在呢?你怎麼可能因為我的碰觸而變得不純潔呢?是誰碰觸你了?是誰碰觸誰了?」
好像從沉睡當中,從一個有知識的人的沉睡當中——那是最深睡眠之一,幾乎是一種昏迷——商揭羅被喚醒了。
那個人又問:「你以為怎麼樣?是我的身體碰觸了你,還是我的靈魂碰觸了你?是我的身體碰觸了你的身體?還是我的身體碰觸了你的靈魂?你認為兩個身體是不一樣的嗎?——你的身體,一個婆羅門的身體,是純潔的,而我的身體,一個首陀羅的身體,是不純潔的?你認為組成身體的五大元素在婆羅門和首陀羅、賤民之間是不一樣的嗎?你認為如果我的身體碰觸了你,它就碰觸了你的靈魂而使它不純潔了?或者如果我的靈魂碰觸了你,你能說那個靈魂也可以是一個賤民、一個首陀羅嗎?」
一次轉變——他的整個生命都倒轉過來……商褐羅從此以後再也不去洗澡了。
他向那個首陀羅表示他的尊敬,然後說:「你是我的古魯,你把我從沉睡中喚醒。我在談論那個一,但是我並不知道它。」
如果存在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,那麼在你看來,他就像渾濁的水一樣自由混合,因為對他來說,沒有人是純潔的,也沒有人是不純潔的。一個有智慧的人從來不認為他是純潔的而你是不純潔的。
據說老子的大弟子列子,他的社區裏面有很多門徒。其中有一個門徒被人發現老是偷東西,很讓人討厭,然而師父總是原諒他,但是後來事情鬧大了,500個門徒一起到列子那裏說:「這太過分了。每件事情都有一個限度。你已經原諒這個人很多次了,但他似乎是無可救藥的。現有已經不能再忍了,把他趕出去!」
列子說:「等一等,兄弟們。你們都是好人,有道德,有好的性格。無論你們走到哪裡,你們都會被別人接受、尊敬、愛戴、服務。即使沒有我,你們也非常有道德,你們將達到真理,但是這個兄弟能到哪裡去呢?他除了列子以外沒有別的人,因為沒有人會接受他。因此,所有你們認為無法跟這個兄弟一起生活的人,你們可以走,但是我必須跟他在一起,因為他能到哪裡去呢?誰會接受他呢?如果列子拒絕他的話,那麼他就被拒絕了,那麼就沒有人能夠接受他了。」
一個有智慧的人就是這樣的。他看上去就像渾濁的水一樣,在自由地混合,但是他之所以自由地混合,是因為對他來說,純潔和不純潔,好和壞——所有的分別都已經消失了。對他來說,只有一種海洋般的覺知存在,所以他才自由地混合。耶穌待在一個妓女的房間裏和待在一個尼姑的房間裏——對耶穌來說,都是一樣的,他都睡得好。對他來說,那是一樣的,因為妓女是相同本性的一種形式,尼姑也是相同本性的一種形式。沒有人是純潔的,也沒有人是不純潔的——所有的二分性都消失了,都被超越了。有智慧的人活在「一」裏面,所以他會自由地混合。他沒有障礙。
誰能在渾濁的世界裏找到安詳?靜靜地躺著,它就清澈了。
老子說:
誰能在渾濁的世界裏找到安詳?世界是渾濁的。你怎麼在裏面找到安詳呢?你怎麼在裏面找到和平呢?靜靜地躺著。你不要做任何事情,不要設法去淨化它,否則你會把它攪得更加渾濁。只要在岸邊躺下來,等待,靜靜地躺著,它就會自動變清。不要為改變世界而擔心;不要為改變別人而擔心。你是誰?是誰派遣給你這個使命去改變別人的?
每一個人都直接跟上帝關聯著。你為什麼要在那裏干涉呢?你只要靜靜地坐著。誰能長久地保持鎮靜?鎮靜來了,寧靜來了,但是誰能長久地保持呢?藉著運動,它又回歸生命。
藉著運動,你可以保持它。如果你試圖藉著持續的不動來保持它,那是不可能的;一個人必須進入各個對立面以保持永遠超越。你在白天工作,在晚上睡覺。如果你一天連續工作24個小時的話,那就是死亡;如果你一天連續睡上24個小時的話,那也是死亡。
在白天努力工作——你在努力工作中獲得睡覺的能力。在晚上好好睡覺,你在好好睡覺中重新獲得、重新恢復、重新振作你的能量去努力工作。進入一個韻律。傾向左、傾向右而永遠保持平衡。只有依靠不永遠保持不動,才能保持安詳,才能保持鎮靜。印度人就犯了這樣一個錯誤。持續保持不動的出家人不可能保持寧靜。要問時成為一個家長和一個出家人;要問時入世和出世。要永遠記住生命是對比面在一起,是一個深深的和諧。
懷抱這種道的人會防止變得太滿。
任何悟出道就是平衡、宗教就是平衡、上帝就是平衡的人,都會防止變得太滿。不要過分傾向一邊,否則就會失去平衡,而在老子那裏,不平衡是唯一的罪惡。保持平衡就是保持美德。不平衡就是犯罪。
因為他會防止變得太滿,所以他超越損耗和更新。
他永遠都是新鮮而年輕的;他從來不厭倦,他從來不疲勞。平衡給了他永恆的生命。平衡就是活力。平衡就是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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