奧修。老子道德經(一)。
第三章。道的品質。
2005/11/25。
譯文:
道是一個空的管道,它的應用是不可窮盡的、不可測度的。
它是一個廣大的空,每樣東西都來自於它又回歸於它。它是不可窮盡的,因為它沒有極限。
山谷的靈魂是不死的。它被稱之為「神秘的女性」。
神秘的女性的門是天地的根。
神秘的女性的門是天地的根……
老子的世界完全不同於哲學的、宗教的、倫理學的世界。它甚至不是一種生活方式。老子不是在教某種東西,他就是那種東西;他不是一個傳道者,他是一個存在。他沒有教條可以給你,他只有他自己可以給你、可以與你分享。
如果他是一個哲學家,事情就簡單了,你能夠理解他。然而他是一個奧秘,因為他不是一種哲學。他甚至不是一種反哲學,因為這兩者都依靠邏輯。他是荒謬的。哲學依靠邏輯,反哲學也依靠邏輯,所以反哲學不是別的,就是哲學。那卡珠那(Nagarjuna龍樹菩薩)一個偉大的反哲學家,他仍然是一個哲學家。他跟任何別的哲學家一樣,用同樣的方式來談論、辯論或者討論。他作反哲學的辯論和討論,然而辯論是相同的,邏輯是一個娼妓。
老子的大弟子之一列子曾經講過一個故事……老子、莊子和列子他們是道家的3根頂樑柱。老子一直用警句和格言講話,他甚至不去作詳細的說明,但是列子和莊子,作為老子的門徒,他們也不能辯論。他們不斷地講寓言、故事和比喻。有一句話必須牢牢記住:道是不能被解釋的,只能提供比喻、指示。道是不能被討論的,它只能被展現。所以需要一顆深深的契合的心,它跟頭腦毫無關係。
列子講了一個故事,有一次,在他所居住的小鎮上發生一件事情:那個鎮上最有錢的人在渡河的時候剛好碰到暴風雨。河水氾濫,船在中流翻了。不知怎麼地,船夫逃生時,他沒能救出那個有錢人。結果有錢人淹死了,有很多人去找屍體。
有一個漁夫找到了屍體,一具死屍,但是他要價很高,而且不願意還價。那家人不肯為一具屍體出那麼多錢,所以他們去請教一個邏輯學家,也是一個律師,問應該怎麼辦。能不能採取什麼法律行動?
律師說:「你們不必擔心。先把錢付給我,然後我會告訴你們方法。」律師拿了錢,然後說:「你們堅持住。他不能把屍體賣給任何別的人;他必然會妥協,因為沒有人會買那具屍體,所以你們只要堅持住。」
2天、3天過去了。那家人遵照律師的建議按兵不動。漁夫開始擔心,因為屍體現在發臭了,他開始覺得還是讓步的好,他們能給多少就給多少吧。那具屍體成了一個難題,沒有別人願意買它,他也感覺到這一點了。所以他怎麼能夠討價還價呢?但是在他決定以前,他也去請教那個法律顧問,同一個法律顧問。
法律顧問說:「先把錢付給我,然後我會告訴你方法。」他拿了錢,說:「要堅持住!那家人無法從任何別的地方買到屍體,他們必然會妥協。」
邏輯是一個娼妓、一個妓女。它可以支持,它也可以反對。它不屬於任何人。所以邏輯可以支持哲學,邏輯也可以反對哲學。
老子不是一個反哲學家,因為他根本不是一個邏輯學家。佛陀是反邏輯的:他作反邏輯的辯論。老子不是這樣的。他根本不辯論,他只是聲明。他不會跟在後面說服你。不,老子不是這樣的。其他每一個人似乎都在以同樣的方式設法說服你,然而老子不是這樣的。他只是聲明,他不管你是否被說服了。
但他的誘惑是巨大的。他在引誘你。他在勸說你。並非設法說服,他在你的心靈深處說服你,你無法拒絕他,因為他不作任何辯論。那正是他的美,那正是他的力量。他只是聲明一個事實。他並非在尋求皈依者,他並不準備把你變成一個追隨者。
不,即使你準備好了,他也不會接受你,但是他會引誘你。他的引誘是非常微妙、非常婉轉的。他的誘惑是不主動的。他的誘惑是女性的。
有兩種誘惑的類型。當一個男人誘惑一個女人的時候,他是主動的。他千方百計地採取主動、設置陷阱;他不遺餘力地竭其所能。而一個女人的誘惑方式就完全不同了。她不主動,她不設置任何陷阱,她不追求男人;事實上,她裝作並不很感興趣的樣子。男人可能失敗,但是女人從來不會失敗那就是女性的誘惑。她的陷阱是非常微妙的。你無法掙脫它;它沒有漏洞。她沒有追求你,但是她在追求你。她圍繞在你的夢中她從來不去敲你的門,但是她圍繞在你的夢中;她從來不顯示任何興趣,但是她成為你存在中最深的幻想。那就是女性的花招。老子是女性頭腦的大信仰者。我們會碰到這種頭腦的。
所以要記住……老子的世界不是邏輯的,而是比喻的;邏輯是明顯的、直接的——要麼你被說服了,要麼你說服了對手,要麼你不得不跟隨它,變成它的追隨者,要麼你變成它的敵人;你必須選擇。如果選擇邏輯的話,你的頭腦必須是積極的。這很容易做到,沒有什麼困難。每個人都在辯論。或多或少地,每個人都是一個邏輯學家;不管是好是壞,每個人都是一個哲學家。
如果你想理解老子的話,那麼舊有的方式不會幫助你。你必須把你的邏輯放在一邊,因為他並不像邏輯學家那樣追求你,他並不跟你辯論——如果你跟他辯論的話,那是荒唐的,因為他根本沒有辯論過。他只是給出一個比喻。
比喻是什麼呢?如果我有一種體驗而你沒有,那麼我怎麼向你描述它呢?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個比喻:你有過的某些體驗——它和我的體驗並不完全相同,但是存在某些相似的地方。所以我說它很像你有過的體驗——不完全像,不完全一樣,但是存在一點點相似的地方。那一點點相似的地方被你理解之後將變成一座橋樑。
所以那些已經達到終極狂喜的人說:它就像兩個愛人在深深的擁抱中,它就像兩個愛人在深深的性高潮中,它就像性行為達到頂點的時候,這就是比喻。他們並不是說它就是這個,不是的。他們絕不是這個意思,他們只是說你的體驗裏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變成一座橋樑。
耶穌說:「神就是愛。」這是一個比喻。在你的生命中,愛是最高的。在神的存在裏,愛是最低的。神的最高和人的最低相遇,那就是邊界。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的東西就是愛;對於神來說,它是最低的,只是神的腳,但是從那裏開始,如果腳被找到了,你就能找到神的整體。所以耶穌說:「愛就是神。」並非愛就是神,而是在你的體驗中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做一個比喻。
所以不要從字面上逐字地理解老子;這些都是比喻。如果他說:「山谷的靈魂。」這是一個比喻。他確實在說某種東西。並非確實在說山谷,因為山谷是你知道的東西,通過山谷,他給你一些某種你不知道的東西的感覺。他把你認知道的東西帶到不知道的東西。比喻意味著參考已知的來解釋未知的。當他說:「山谷的精神」,他意味著很多東西。
比喻總是蘊涵豐富的。邏輯總是狹窄的,比喻是寬廣的、無限的。你在它裏面找尋得越多,你就能通過它發現得越多。邏輯是可以用盡的,比喻永遠用不盡。所以像《道德經》或者《吉踏經》或者耶穌的《登山訓眾》這樣的書,你可以一直讀下去——它們是用不盡的。你能夠繼續發現越來越多的東西,因為它們都是比喻。你越成長,你在它們裏面所能看到的東西越多;你在它們裏面所能看到的東西越多,你越成長;你越成長,你又能看到更多的東西。所以這些書不是普通的書:它們有自己的生命,它們是活的現象。你不可能一遍就讀完它們;不,那不是讀這些書的方式。邏輯的書可以一遍讀完就理解了,你就可以把它扔進垃圾堆裏。然而比喻的書是一首詩:它隨著你的心境而變化,它隨著你的悟性而變化,它隨著你的成長而變化。在你不同的頭腦狀態下,它給你不同的視覺。
比喻還是一樣的,舉個例子來說,「愛就是神」。一個除了性以外從來不知道任何東西的人,一個認為性就是愛的人……
這種情況在西方發生得太多了。現在他們把性行為叫做「做愛」。這個「做愛」是絕對荒唐的你不能做愛,愛不是一種行為。性是一種行為;愛不是一種行為,它是一種存在的狀態你可以在它的裏面,但是你不能做它。你可以掉進它的裏面,它不是一種努力。性可以被做,愛不行。妓女可以給你性,而不是愛,因為你怎麼可能用錢來訂購愛呢?不可能!你怎麼可能為了錢去做愛呢?它是自然發生的。它有自己的神秘的方式。你無法控制它,你只能被它控制。你無法佔有它,你只能被它佔有。
性可以被做,愛不可以。你可以做性,但是你不能做愛,你只能在愛的裏面……所以一個認為性就是愛、性行為就是愛的行為的男人或者女人,當耶穌說:「愛就是神」的時候,當然對於他們來說,沒有別的方式可想,因為這就是他們的比喻,性就是神。
現在他們在瑞士拍了一部電影,主題是耶穌的愛的生活,因為他們認為一個說「愛就是神」的人肯定意味著性就是神。這部電影將成為最褻瀆的影片之一、最不神聖的影片之一,因為在這部影片中,他們試圖描寫一個在他們的意義上做愛的耶穌進入性行為的耶穌。現在沒有國家允許他們拍攝這樣的影片,但是他們肯定要拍攝。現在很難制止他們。對於他們來說,耶穌的愛的生活就意味著性生活。
你是從你的立場來理解一個比喻的。你往裏面放進多少東西,它就只能給你多少東西。一個愛過的人,不僅性的愛,而是全然地愛……因為性是一種局部的現象、生理的現象;它並沒有什麼錯誤,但是它不完全。當它變得完全的時候,當你全然地愛一個人而不僅在性上愛一個人的時候,那種吸引不僅是生理的,也是靈魂的。
不僅是肉體的,並非肉體在它裏面被否定了,而是那種吸引是更大的,肉體的吸引在它裏面只是一個小點,那麼你就會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去理解「愛就是神」。對你來說,這個比喻將變得更深一些。
但是,如果你已經知道超越性的愛了,性在它的裏面消失了,整個性的能量全部轉入狂喜。如果你已經知道這種愛了,那麼對你來說,「愛就是神」:將具有一種不同的意義。
所以比喻是取決於你的。一本像《道德經》這樣的比喻的書必須一遍又一遍地讀,它是一輩子的工作。你不能讀了一遍就把它扔掉。它是一個應該攜帶的寶藏;它是一輩子的工作;它是進入那個比喻的一輩子的工作。
邏輯是膚淺的。你可以理解亞里士多德,他裏面沒有多少東西,但是當你碰到老子的時候……第一次你也許甚至不覺得那裏面有什麼東西,因而也就錯過了,但是老子會漸漸地圍繞你。他的魅力是女性的。他會漸漸地抓住你的存在,你只要允許他就可以了。在邏輯裏面,你必須鬥爭,在比喻裏面,你必須契合,你必須允許它,只有這樣,那個比喻才能開花。所以只有在深深的契合與尊敬中,在深深的信賴與信任中,老子才能被理解。沒有別的方法。
如果你想用你的頭腦來找老子的話,你永遠也找不到他。你將一圈一圈地兜下去你永遠接觸不到他的存在。要用你的心來找他。比喻是提供給心的;邏輯是提供給頭腦的。
老子更像一個詩人。記住這一點。你不要和詩人辯論,你要聽他的詩,你要吸收他的詩,你要咀嚼它,你要讓它活動在你的存在裏,你要讓它變成你的血液和骨頭,你要消化它。你要忘記文字,你要完全忘記詩歌本身,但是它的芳香變成了你的一部分。你也許不記得詩人在唱什麼,但是那首歌被保留下來了,它的味道、芳香和意義已經進入你了。你必須變得富有孕含。
你只有孕含老子,老子才能被你理解。你要允許他。你要打開所有的門。他甚至不會敲門,因為他不是侵犯性的。他不會努力辯論,因為他不相信辯論。他根本不是一個頭腦的存在,他完全是一個心的存在。他是簡單的,他的比喻是一個村夫的比喻,然而是活的、發光的、充滿生命力的。如果你允許他,你就會突然被轉化,只要一種理解,一種心的理解,你就會被他轉化。
第二件必須記住的事情是:老子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虔誠的人。他不是一個神學家。按照你理解這個詞的方式,他根本不是一個虔誠的人。他從來不去寺廟,從來不膜拜,因為他發現整個存在就是寺廟,整個生命就是膜拜。他不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存在。他不去分割生命,他活在一條沒有分割的河流裏。
你在分割:你每天一個小時去寺廟,或者每個禮拜去教堂。禮拜天是一個宗教的日子,而宗教也漸漸變成禮拜天的事情了。它觸及不到6天的工作日。你是非常狡猾的!禮拜天是休假日,禮拜天是宗教日。當你不工作的時候,你很容易誠實;當你不在店裏的時候,你很容易誠實;當你在陽光下休息的時候,你很容易誠實;當你在教堂裏聽牧師講道的時候,你很容易誠實。
那不算什麼,沒有問題。6天的工作日才產生真正的問題,你在這個時候無法虔誠。所以這是一個花招。禮拜天是一個逃避宗教的花招。你已經在你的生活中建造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小房間。宗教有它自己的位置──禮拜天,於是,於是你獲得6天的自由,在這6天裏面,你可以盡可能地不虔誠。
印度教徒有他們自己的方式,伊斯蘭教徒有他們自己的方式,基督教徒有他們自己的方式:怎麼逃避宗教。而你把這些人叫做虔誠的人!他們都是逃避者。他們去寺廟裏祈禱。當他們祈禱的時候,你注意看他們,你注意看他們的臉。他們看上去那麼美好,但是當他們從教堂裏出來的時候,或者從寺廟裏出來的時候,他們就不一樣了,他們就不同了。
托爾斯泰曾經寫過一個小故事,其實並不是一個故事。那是一個事實,它確實發生過,是一件偶然的事情。
有一天早晨,托爾斯泰到教堂裏去。當時天還沒有亮,教堂裏面很黑,他吃驚地發現,這座城市裏最有錢的人正在祈禱,他在上帝面前懺悔,說自己是一個罪人。當然托爾斯泰對此很感興趣。那個人在數落自己的罪行,他怎麼欺騙他的妻子,他怎麼對妻子不忠誠,他怎麼跟別的女人、跟別人的妻子有愛的關係。
托爾斯泰變得更感興趣了。他越來越靠近那個人,那個人說得越來越起勁,他向上帝懺悔:「我是一個罪人,除非您原諒我,否則我就沒有出路了。我一直在剝削!我一直在掠奪別人!我是一個罪人,我不知道怎麼改變我自己。除非您降下您的恩典,否則我沒有可能洗清罪名了。」他說話的時候淚流滿面。
突然,他發覺旁邊有一個人。他抬頭看了看。他認出那是托爾斯泰,這時候天已經亮了,他非常生氣地對托爾斯泰說:「你要記住!這些事情是我對上帝說的,不是對你說的。要是你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的話,我就會把你拉到法庭上去,告你誹謗我。所以你要記住,你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些事情。這是我和上帝之間的私人談話,我並不知道你在這裏。」
在上帝面前是一張臉,在世人面前又是一張臉……宗教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小房間。這是一種逃避它的花招,這是一種根本沒有虔誠的虔誠的方式!是一場騙局。
老子根本不以這樣的方式虔誠。他是一個簡單的人。他甚至不覺得他是虔誠的——一個虔誠的人怎麼可能覺得他是虔誠的呢?對他來說,宗教就像呼吸一樣。只有在發生問題的時候,只有在呼吸困難的時候,只有在身體有氣喘或者其它呼吸毛病的時候,你才會覺知到呼吸。否則你永遠不會知道,你永遠不會覺知到你在呼吸。你只是呼吸,它是很自然的。
老子的虔誠是自然的,他甚至沒有發覺這一點。他不像你們那些練習宗教的聖人。不,他不練習,他已經讓整體佔有他了。他經驗它,但是他不練習它。對他來說,宗教不是一種訓練,它是一種深深的理解。它不是從外面加進來的某種東西,它是從裏面流出來的某種東西。他和宗教之間沒有一點距離。
他的虔誠並不像你所理解的那樣。他不是一個聖人,因為他從來不練習神聖。他從來不強迫它;那不是他的特性。一個真正虔誠的人沒有虔誠的特性——不可能有,因為特性是不虔誠的人的詭計。試著理解這二點,你培養一種性格,因為你害怕你的存在;你培養道德,因為你害怕內在的不道德;你強迫自己進入一種生活方式,因為你知道如果你自發地、自然地生活,你就會變成一個罪人,而不是一個聖人。你害怕你的存在;你在你的周圍強加一種性格。性格是一件盔甲;它保護你防止別人,它也保護你防止你自己。它是一座城堡;你在裏面活動;你說真話,並不因為你知道說真話的快樂;你說真話,因為你被教導過:如果你不說真話,你就會被扔到地獄裏去。
你們那些神學家盡可能試著把你們的上帝描繪成一個最大的虐待狂——把人扔到地獄裏、燃燒的火裏、沸騰的油裏,這上帝看上去似乎是一個虐待狂。他需要做一次徹底的心理治療——他看上去似乎是最大的行刑者。你害怕地獄,你對天堂充滿野心——天堂的紅蘿蔔一直掛在你的面前。而你的性格正是天堂和地獄之間的一個詭計,一個防止地獄的詭計,一個實現野心——天堂的努力。如果你這麼害怕、這麼富於野心的話,你怎麼可能虔誠呢?
一個虔誠的人根本沒有野心。野心是虔誠的人所脫落的第一樣東西,因為野心意味著在未來,而一個虔誠的人永遠在此時此地。他存在於當下,他沒有未來可以操心。他一點也不害怕。他活得這麼全然,他怎麼可能害怕呢?害怕的發生是因為你活得支離破碎。你根本沒有生活過,所以你害怕。
試著理解這一點。一個人害怕死亡——為什麼?你知道死亡是壞的嗎?除非你死了,否則你怎麼可能知道呢?你知道死亡肯定比活著壞嗎?你怎麼可能知道呢?它可能比活著好。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,你為什麼害怕死亡呢?一個人怎麼能害怕未知的事情呢?這似乎是不可能的。你只能害怕已知的事情。你怎麼能害怕未知的、你根本不知道的、不熟悉的事情呢?不,你不是害怕死亡。你錯把你的害怕放在死亡上面了。你害怕死亡的真正原因是:你從來沒有生活過——那個害怕和你未活過的生活有關。你害怕你一直沒有能夠生活、沒有能夠愛,而死亡正在逼近,它將結束一切。你將不復存在,而你一直沒有能夠愛。
你像一棵沒有開過花的樹,而伐木工人正在逼近。樹感到害怕,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。恐懼並非來自死亡,恐懼來自某些沒有發生過的事情。那棵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結過果、沒有開過花。那棵樹還不知道春天;它沒有和風一起跳過舞,它沒有愛過,它沒有生活過。這個沒有活過的生活產生恐懼……而伐木工人正在逼近。當伐木工人來到的時候,它就沒有未來了。死亡意味著沒有未來。過去的已經過去了,而未來是沒有的——眼前如此狹窄。恐懼壓倒了你,你在發抖。
恐懼永遠屬於未活過的生活。如果你全然地生活,你就不會害怕任何東西。如果死亡馬上來到我的面前,我也準備好了。我已經活過了。每件事情都完成了。沒有什麼是未完成的。死亡無法毀滅。如果有什麼事情是未完成的,那麼我會希望死亡等等,然而每件事情都完成了。今天早晨我洗過澡,我已經告訴你們了,所有要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。我完全準備好了。如果死亡來臨,我已經準備好了,我甚至不會回頭看一眼,因為沒有什麼需要看的,每件事情都完成了。每當一件事情完成以後,你就從中解脫了。一個真正活過的生活——一個人從中解脫了。一個沒有活過的生活——你永遠無法解脫它。你可以到山洞裏去、到喜馬拉雅山去、到西藏去——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,但是你永遠不自由,恐懼永遠跟著你。
恐懼和自由不可能在一起。當自由來臨的時候——只有當你活過,開過花,每件事情都完成了、結束了,自由才會來臨這時候你還要活得更長幹什麼呢?一刻也不需要了。這時候恐懼消失了。
你的宗教建立在恐懼的基礎上。它不是真正的宗教。它是虛假的,它是偽裝的,它只是一場騙局。在你是虔誠的或者你覺得別人是虔誠的意義上,老子不是虔誠的。老子的虔誠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。他的品質是不同的。他是簡單的,他天真地、一刻接著一刻地生活。他也不談論上帝——因為這有什麼用呢?上帝不是一個單字。你怎麼可能談論祂呢?他經驗祂,他不去談論祂。他享受祂,他慶祝祂,這不是一種大腦的現象。他舞蹈、他暢飲祂、他經驗祂,所以談論他有什麼用呢?
我的觀察是這樣的:人們總是談論他們不知道的事情。
有一個蘇非的故事:
一個偉大的國王經常去找一個托缽僧,一個神秘的乞丐,但是他感到非常驚訝,因為每當他來的時候,神秘家總是談論金錢、王國和政治,而他在那裏等著談論上帝、靜心和宗教。
所以有一天他說:「請原諒我,但是我無法理解這一點。我到這裏來是要談論上帝、宗教、靜心和三昧的,但是這很荒唐,我,一個世俗的人,到這裏來談論三昧和開悟,而你,一個虔誠的人——聽說是虔誠的,因為我現在有一點懷疑——每當我來的時候,你總是談論王國、金錢、政治以及很多別的事情,但都是世俗的事情。您對此怎麼解釋呢?」
托缽僧笑了。他說:「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,這很簡單:你談論你不知道的事情,我談論我不知道的事情。這很簡單,我為什麼要談論上帝呢?我知道上帝。你為什麼要談論王國呢?你是一個國王,你已經知道了。」
老子不談論上帝,甚至一次也沒有提到過他。他已經忘記他了嗎?他反對他嗎?不是的。他這麼全然地經驗他,以至於即使記住他也是一種瀆神的行為。談論上帝就是談論一個很深的現象,那是一種出賣。
我對你說,談論上帝是一種出賣。那是一種極其親密的現象;它在個人和整體之間。它就像愛人們不願意談論他們的愛情一樣。那些談論自己愛情的人——你可以確信他們沒有愛的生活。愛情是一種如此親密的現象,誰願意談論它。詩人們談論它,因為他們不知道愛情。他們一直在寫詩,那是他們的幻想——但是他們不知道愛情。愛人們保持沉默,愛人們從來不談論愛情,沒有什麼可談的——他們知道它。因為知道它,所以他們也知道它是不能被談論的;那是一種出賣。
老子的虔誠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。
現在試著跟我一起進入他的經文:
道是一個空的管道,它的應用是不可窮盡的、不可測度的。
「空」是老子的關鍵詞之一。他一遍又一遍地談論空。空意味著空間;空意味著廣闊;空意味著無可窮盡。
你住在一所房子裏面,但是你對房子的概念就是牆壁。老子對房子的概念是它裏面的空間,而不是牆壁。他說,牆壁不是房子。你怎麼可能住在牆壁裏面呢?你住在空裏面,而不是牆壁裏面。那個空——才是真正的房子,但是當你想到房子的時候,你所想到的就是圍繞著空的結構。所以一座宮殿和一間茅屋在你看來是不一樣的,但是對於老子來說是一樣的——因為空是相同的。如果你看牆壁,那麼當然茅屋是茅屋、宮殿是宮殿,但是如果你看內在的空、看真正的房子——因為只有空才能容納你,而不是牆壁——這樣一來,茅屋和宮殿之間就沒有差別了。不存在富有的空和貧窮的空:所有的空都是一樣的,它們是平等的,但是存在富有的牆壁和貧窮的牆壁。
一旦你理解這一點,很多事情都會變得可能,因為這是一個具有無限潛力和意義的比喻。當你看一個人的時候,你看他的身體嗎?那麼你就是在看他的牆壁。那不是真正的人——真正的人是內在的空。一個身體可以是美麗的、醜陋的、生病的、健康的、年輕的、年老的,但是內在的空永遠是相同的。這樣你就不會去看身體了,這樣你就會看內在的空。
老子在每一個地方都能找到比喻。你到市場上去買一隻泥製的罐子或者一隻金製的罐子。金製的罐子不同於泥製的罐子——只是罐壁有所不同——然而內在的空是一樣的。當一個窮人來到井邊和一個富人來到井邊時——富人帶著一隻金罐子,窮人帶著一隻泥罐子——他們帶著相同的空。他們裝滿相同的水,當他們裝水的時候,他們使用的不是罐壁,而是罐子裏面的空。
老子說:看裏面,不要看外面。內在的空是你的存在;那意味著你的存在是一個「無」(non-being),因為「有」(being)這個詞給你一種裏面有什麼東西的感覺。不,裏面沒有人——所有的「有人」都是外在的,內在是「沒有人」(nobodiness)是空的。所有的自我都只在表面上,內在是無我。誰在裏面呢?一旦你知道了,你就會笑起來,你就會說這個問題是無關的。
沒有人,確實沒有東西——所以你是廣闊的,所以你屬於梵的品質。所以你無法在任何地方找到上帝——因為他是整體的空,而你繼續在尋找身體。有些人在尋找克里虛那,有些人在尋找空;要不然,你還需要到什麼地方去嗎?到處都有空間圍繞著你。這就是上帝——那個空間:你誕生在那個空間裏,你生活在那個空間裏,你將溶化在那空間裏。
一條魚誕生在大海裏,它生活在大海裏,它死在大海裏,它溶化在大海裏。空不是別的,只是大海的水。你也一樣。那個空到處都是,而同樣的空也在你的裏面。怎麼可能有兩種類型的空呢?不可能,空永遠是一樣的。存在於罪人裏面的空和存在於聖人裏面的空是一樣的。罪人的外面有一個罪人的標簽,聖人的外面有一個聖人的標簽。你過於依戀牆壁了;你看不出牆壁是沒有意義的。
你為什麼把一個人叫做聖人呢?——因為他做了一些你稱之為好的事情。你為什麼把一個人叫做罪人呢?——因為他做了一些你稱之為壞的事情。然而所有的「做」都是外在的,所有的行為都是外在的,它們是牆壁上的圖畫,但是內在的空——內在的空能被你的行為污染嗎?你能污染空嗎?你能淨化空嗎?空只是空。你怎麼可能淨化它或者污染它呢?空依然沒有被碰觸過;如果你用一把刀砍殺我,你所砍殺的是我的身體,而不是我,因為「我」意味著內在的空。如果我做什麼事情,我用牆壁做,而內在的空是一個無為者。記住這個比喻。它是老子的一個關鍵詞。
道是一個空的管道,它的應用是不可窮盡的、不可測度的。
如果老子或者上帝不是空的,他們就不可能是用不盡的,他們總有一天要被用盡。而能被用盡的上帝怎麼能夠稱之為上帝的概念被創造成個人,祂坐在天上的什麼地方掌管著一切。祂沒有掌管,祂不是一個人,事實上,祂不是一個「他」,祂也不是一個「她」。
我們所有的文字都與道沒有關係,因為道是一個廣闊的空、一個廣闊的空間。你的邏輯會馬上出現在頭腦中:那麼萬物怎麼存在呢?這個問題你去問物理學家;現在他們的理解跟老子一樣。現在他們說,當他們越來越深地進入物質的時候,物質消失了。最後它完全消失了。現在我們不知道。在內在,它是一個空。他們在尋找物質的內容;他們努力尋找,但是現在它已經完全逃掉了,不見了——他們無法看出它逃到什麼地方去了。他們首先在分子裏面尋找,然後他們深入原子,然後他們分開原子,深入電子。現在物質已經完全消失了——什麼也沒有。物質是空的。甚至這些石頭的牆壁也是空的。所以印度教徒把物質世界稱之為幻象:它看上去是固體的、實在的,但是就它的內在而言,每樣東西都是空的。
每當你很安靜,閉著眼睛坐在那裏,向內看,你會感到一種空。不要害怕。物理學家追尋物質,而他們碰到了空,那些真正在靈性上追求的人也碰到了空。然後你變得害怕了。如果物質是空的還不要緊,但如果你也是空的,是一根空的竹子,裏面除了空以外沒有別的東西,你就變得害怕了。如果你變得害怕,你就會執著牆壁,而在最後的分析中,牆壁也是空的。這個存在是一個廣闊的空,那就是它的美。
晚上你上床睡覺——夢從空無中升起,美夢,醜夢,把你嚇死的惡夢。它們看上去那麼真實,但是當你在早晨睜開眼睛的時候,你無法在任何地方找到它們。它們從哪裡來了?它們從哪裡升起?現在它們又到哪裡去了?你從來不思考夢的現象。如果它可以發生在晚上,那麼它為什麼不能發生在白天呢?
老子的一個門徒,莊子,有一天晚上夢見自己變成一隻蝴蝶,在花叢裏飄飛。第二天早晨,當他醒過來的時候,他非常難過。
他的門徒問:「怎麼了,師父?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您這麼悲傷。發生什麼了?」
他說:「我感到非常困惑。我感到非常為難。這個問題似乎沒有辦法解決。」
門徒說:「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任何您解決不了的問題。您說說看,到底是什麼問題。」
莊子說:「昨天晚上我夢見我變成一隻蝴蝶,在花園裏面從一朵花飛到另一朵花。」
門徒都笑了。他們說:「那只是一個夢,師父!」
莊子說,「等一下,讓我把整個故事告訴你們。現在我是清醒的,但是我覺得非常困惑。我的心裏面產生一個疑問:如果莊子可以夢見他變成一隻蝴蝶,反過來為什麼不可以呢?蝴蝶也可以夢見她變成一個莊子嘛。那麼到底誰是誰呢?是否我是一隻蝴蝶,正在夢見自己變成一個莊子呢?」
因為如果你可以在夢裏面變成一隻蝴蝶,那麼問題是什麼呢?今天早上有一隻蝴蝶睡在那裏休息,她也可以夢見她就是你。而你怎麼知道你是誰呢?如果莊子可以變成一隻蝴蝶的話,為什麼蝴蝶不能變成一個莊子呢?這似乎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夜晚的夢境來自於空無,而它們看上去很真實;白天的夢境來自於空無,而它們看上去也很真實。白天和夜晚之間唯一的差別就是:夜晚的夢境是私人的,白天的夢境是公開的。這是唯一的差別。在夜晚的夢境裏面,你無法邀請你的朋友來——因為它是私人的。在白天的夢境裏面,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來——因為它是公開的。如果私人的夢是可能的,那麼公開的夢也是可能的的。我們在這裏,如果我們都去睡覺,那麼有多少個人就有多少個夢,私人的。沒有誰的夢會進入另一個人的夢。它們不會和任何人發生衝突,每個人都會忘掉其他的人;他將活在他的夢境裏面、他自己的夢的現實(dream-reality)裏面。然後你們醒了。你們看著我,我在對你們講話。這是一個公開的夢,你們都在一起做夢。那是唯一的差別。
還有一個更大的覺醒的可能——當你也從公開的夢裏醒過來的時候。那就是開悟。突然,整個世界都是幻象。這就是老子所說的:
道是一個空的管道,它的應用是不可窮盡的、不可測度的。
它是一個廣大的空,每樣東西都來自於它又回歸於它。它是不可窮盡的,因為它沒有極限。
你也許不知道,0的概念是印度人發明的,是在印度發現的,因為印度人覺知到每樣東西都來自於空無、來自於0,而每樣東西又都回歸於空無、回歸於0。整個旅行就是從0到0。它是所有數學的基礎——0是所有數學的基礎。如果把0拿走,那麼整個數學的構架就會垮下來。整個遊戲隨著0而開始。你把0加在數字1的後面,那個0的價值就是9,因為1馬上變成了10,0馬上產生出9。你把兩個0加在1的後面,0的價值就是99,1馬上變成了100——整個構架從0建立起來。沒有0,數學就消失了,而沒有數學,整個科學就消失了。
所以如果你問我,我就會說:0是一切數學和一切科學的基礎;沒有0的概念,你就無法設想一個愛因斯坦。不,這是不可能的。如果你捨棄0的概念,所有的計算機馬上都會停止,因為有0,它們就無法工作。0似乎是世界上最實質性的東西。而0是什麼呢?0只是0,什麼也沒有——它是無可窮盡的。你想要多少東西就可以從它那得到多少東西。它可以變成9,它可以變成99,它可以變成999。一直繼續下去,它可以變成你想要的任何東西;它是沒有底的、深不可測的。你無法測度它。1是有限的。它有一個局限,它有一個固定的值。2是有限的——所有9個數字都是有限的,只有0是一個無限的現象。事實上,沒有它,9個數字都無法工作。它們來自於它,它們是從它那發展出來的。整個存在都來自於0,一個空。
為什麼要強調空呢?它不是一個哲學的教條,記住,它只是一個比喻——老子在試著問你展現什麼。他在試著向你展現,除非你變成空的,否則你就會受苦,因為空是你的真實。和不真實在一起,你就會受苦。
那就是靜心的意義:變成空的,內在變成空的。甚至一個念頭也不動——沒有內容,只有空間。突然,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,因為痛苦存在於念頭裏;死亡消失了,因為死亡存在於念頭裏;過去消失了,因為整個重擔都由念頭背負著;野心消失了,因為沒有念頭,你怎麼可能有野心呢?沒有念頭,你怎麼可能瘋狂呢?你曾經看見過沒有念頭的瘋子嗎?事實上,一個瘋子之所以是一個瘋子,就因為他的念頭太多了,他無法把握住它們:整整一大群……太多了,難以承受。瘋子是一個大思想家。那就是他的問題,他想得太多,而且他在很多向度上一起想。在他的馬車上,馬套在各個方向上,他不斷地向各個方向奔跑,他停不下來,因為他不存在。他是這麼分裂、這麼支離破碎,以至於他並不存在。
只有空才能是不分裂的。你能分裂一個空嗎?每樣東西都可以被分裂——任何實的東西都可以被分裂。我(self)可以被分裂,只有無我不能被分裂。,當佛陀達到他終極開悟的時候,他創造了一個詞anatta。這個詞在他之前從來沒有過。anatta的意思是無我,是不存在,是什麼也沒有,是空。
老子的比喻是為了指示某些東西:變成空的、成為空的。然而整個教育、整個社會的制約都反對它。在西方,他們說,如果你是空的,你就會變成一間魔鬼的工作室。這很傻,太傻了,因為一個空的頭腦永遠無法成為一間魔鬼的工作室。如果它真是空的,那麼突然間,只有上帝在那裏,沒有別的東西,因為上帝是空的。魔鬼充滿了思想,他從來不是空的。魔鬼有一個頭腦。上帝沒有頭腦。你可以變成一間魔鬼的工作室——你想得越多,你越可能變成一間工作室!如果你根本不想,你怎麼可能變成一間魔鬼的工作室呢?魔鬼無法進入空,他害怕死亡——因為進入空就是去死。如果群體有很多念頭,他就可以進入你,他就可以躲在群體裏面,他也可以變成你裏面的一個念頭。
空的頭腦就是上帝的頭腦——就是沒有頭腦或者無念(no-mind)。變成空的,像空的竹子那樣坐著。像空那樣行動,像空那樣生活,做一切你必須做的,但在做的時候要好像內在是空的。這樣業(karman)就根本不會碰到你;這樣你的行為就不會變成你的負擔;這樣你就不會被纏住,因為空不可能被纏住。
山谷的靈魂是不死的。
山谷的靈魂就是空的靈魂。什麼是山谷呢?——它是一個空的東西。你到山上去,你會發現兩樣東西:山峰——充滿岩石,它是滿的,而山谷——它是空的。山谷的靈魂就是空的靈魂。
山峰來了又去了;山谷依然存在——你無法毀滅沒有(notning-ness)。某物(something)總是可以被毀滅的。如果你是某物,你就必然一遍又一遍地生生死死。如果你是沒有,你怎麼可能被毀滅呢?你怎麼可能被創造呢?你只是從形式的世界消失到無形的世界;山谷意味著無形的世界。山谷的靈魂是不死的。它被稱之為「神秘的女性」。
這些都是比喻。女人是一個山谷,男人是一個山峰。男人進入女人,女人只是允許。男人是進攻,女人是接受。男人試著去做,女人只是等待事情的發生。
它被稱之為「神秘的女性」。
這句話必須理解——神秘的女性。因為對於老子來說,那是終極的。老子感到和一個男人相比,存在的本性更像一個女人,因為男人來自於女人,女人也來自於女人。男人甚至可以被拋棄,然而女人不能被拋棄。女人似乎是一個基本的元素。男人則是她的一個產物。女人似乎更加自然;男人則有一些不自然的東西。男人在他的生物體內有一種深深的不平衡;女人是均勻的、平衡的。所以她看起來比較美、比較圓。男人有棱角,女人沒有棱角。女人是一個比較平衡的現象,所以她從來不試著發明什麼東西、創造什麼東西、去做什麼事情或者忙來忙去。不,她從來不忙,男人總是忙個不停。他必須做些什麼以證明他是存在的;他不能只是接受他自己。他不能只是存在、只是享受。他必須到月球上去,他必須登上埃弗勒斯峰,他必須做些什麼。有一種深深的不平衡在那裏,他無法只是坐著、只是存在。他變成到快樂,她不渴望月球。而每個女人都認為這是多麼愚蠢:為什麼要到月球上去呢?你問太空人的妻子,她們簡直不能相信這種事情。為什麼?為什麼要毫無必要的走進危險和死亡呢?待在這裏有什麼不好呢?
男人是一個流浪漢、一個吉普賽人。如果把世界留給男人的話,世界上就沒有家了,最多只有帳篷。他將不斷地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。他無法住在一個地方,他內在的深處有某些東西迫使他行動。他是不平衡的;這種不平衡就是他的瘋狂。你看一個女人。她是平衡的。她的需要很小:愛某個人,被某個人愛,食物,住的地方,周圍有一些溫暖,一個家,結束了。然後她就不會擔心任何事情了。沒有女人創造過任何科學,沒有女人建立過任何宗教。人們來問我:為什麼所有的宗教都是男人創造的。
因為男人緊張,他必須做點什麼。如果他在這個世界裏挫敗了,他就開始在另一個世界裏做點什麼,但是他必須做。他從來不在此時此地,他無法在此時此地。
老子有這樣一個比喻:自然的本性比較女性化,它是比較平衡的。你看樹木,你看小鳥在歌唱,你看河水在流淌,你看四周。在每一個地方你都會發現更多的女性品質。每樣東西在當下似乎都是完美的。樹木不擔心未來,小鳥不擔心未來,河水只是這麼懶懶地、這麼寧靜地流淌,好像它們根本不在流淌似的,似乎沒有什麼是匆忙的。
所以每天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,男人在街上按喇叭,而女人繼續從窗口說:「我來了。等一下」。女人沒有時間感。她們有手錶,但她們的手錶是裝飾用的——它們並非真是手錶。她們沒有任何時間感,因為她們不匆忙。時間感來自於匆忙和著急——每樣東西都在發抖,每樣東西都在賭博,好像慢了一分鐘就會失去每樣東西似的。如果你問那個男人:「你們要去哪兒?」他會聳聳肩——只是去看電影,他卻一直接著喇叭,好像就要錯過什麼重大的人生體驗似的。而女人繼續說……
有一次,我甚至聽到一個女人說,當時我和她的丈夫坐在車裏面,我們確實就要遲到了,他的丈夫非常擔心。事實上,他不需要擔心,他不應該擔心,因為那是我的約會,不是他的。我就要遲到了。他卻在按著喇叭,他非常擔心,急得直冒汗,還咒駡他的妻子。而他的妻子說了二三次:「我來了。」——但是她還沒有化好妝。妝是永遠化不好的。不知怎麼地,她總是要出來,然而妝總是沒有化好,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好了。她泰然自若地跟鏡子在一起、跟她自己在一起——她是那麼悠閒,那是她的世界。後來那個妻子生氣了,她從窗戶往下看,說:「我已經告訴你1000次了,我一分鐘之內就出來!」1000次!你甚至無法在一分鐘之內說1000次「我來了」。
沒有時間感……世界的運動沒有任何時間感。鐘錶並不和樹木、河流、群山一起存在——那是一個沒有時間的世界。
男人和時間、和擔心一起存在。在深處那種擔心似乎是性的:擔心能否達到性高潮。每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做愛的時候,他總是擔心他能否做愛,擔心他能否滿足他的女人,擔心他能否證明他是一個男人。那個擔心:一種內在的顫抖,匆匆忙忙地想要證明,這就是他為什麼錯過的原因。射精是有的,然而性高潮——沒有。性高潮是一個不同的現象:只有當你不擔心的時候,它才會發生,只有當你不是一個達到者的時候,它才會發生;只有當你不去達到什麼的時候,它才會發生;它發生在一種深深的放鬆裏;只有當你不控制而由自然來控制的時候,它才會發生。然後你的整個身體都會在一種未知的歡樂中顫抖。然後你的每一個細胞都會在一種完全的狂喜中慶祝;那麼它就是神聖的。
但是男人在擔心,那個性的擔心是所有擔心的根源。於是他在每一個地方都要設法證明他自己。
不需要證明自己。你存在著,你是完美的,沒有女人擔心如何證明自己;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完美的,她以一種十分放鬆的方式生活。有很多丈夫來找我,他們總是抱怨他們的妻子懶惰,她們並不懶惰;她們在享受!不管她們碰到什麼事情,她們都不匆忙,但是她們看上去比較懶惰。
老子說存在的本質更像女性,更加女性化。這個比喻很美。他並不是說存在是女性的——記住這一點。這不是邏輯,他並非試圖證明存在是女性的。他並非支持婦女解放運動——不是的。
他只是提供一個比喻。
男人也可以是女性化的。一個佛是女性化的,一個老子是女性化的,一個耶穌也是女性化的。這樣他才生活在當下,不匆不忙;他不匆不忙地享受當下。
耶穌對他的門徒說:看看野地裏的百合花。它們多麼美麗!即使所羅門在他極榮華的時候也沒有這麼美麗呢。然而百合花的秘密是什麼呢?——它們僅僅開放在此時此地。它們並不擔心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,下一刻還沒有進入它們的意識。
男人可以以一個女性化的存在來生活——這樣他就變成了一個神秘家。那是唯一的方式。因此所有的神秘家在某些方面都是女性化的。他們是真正虔誠的人,而不是宗教的創建者。
記住,這是一個差別……佛陀不是佛教的創建者——不是的。他的門徒才是創建者。耶穌不是基督教的創建者——不是的。他的使徒,他們才是創建者。馬哈維亞不是耆那教的創建者。翟曇,他的門徒,一個大學者、大專家,才是創建者。這些人是真正虔誠的人。
耶穌自己是女性化的。為了顯示這一點,在印度阿度婆它羅、佛陀的畫像上從來沒有鬍鬚——沒有——僅僅為了顯示他們是女性化的。你曾經見過長著鬍鬚的羅姆嗎?你曾經見過長著鬍鬚的克里虛那嗎?並非他們缺乏男性荷爾蒙。他們不是第三性。他們都是男人;都有鬍鬚。這只是一種比喻。我們之所以不畫鬍鬚,是為了顯示他們變得女性化了:女性化的神秘家出現了。他們不匆不忙地存在著,他們不以一個緊張的男人存在,而以一個不緊張的女人存在,你在他們的周圍可以感覺到女性的溫和、佛的圓滿。
山谷的靈魂是不死的。它被稱之為「神秘的女性」。
神秘的女性的門是天地的根。
神秘的女性的門是天地的根……
如果你能找到那把打開神秘女性之門的鑰匙,你就已經打開了存在的大門。每個人都必須不緊張地、平衡地、滿足地進入這扇門——那就是女性化存在的秘密。
當我這麼說的時候,有兩種誤會的可能:女人可能誤以為她們無事可做;男人可能誤以為這個老子不適合他們。不,它適合你們兩者,但是要記住……女人並非純粹的女人,她們本身已經失去了女性的神秘。她們必須重新獲得它。當然她們要比男人容易一些,因為男人走得更遠。也不要以為,如果你是一個男人,老子就不適合你——他尤其適合你,否則你就會越來越遠離存在和生命的狂喜。每一個人都必須回到母親的身邊;那就是女性的神秘。
你誕生於母親的子宮,你必須再次在存在裏面找到子宮。如果你能再次在存在裏面找到子宮,在存在裏面找到同樣的溫暖、同樣的生命、同樣的愛、同樣的關懷——那麼存在就變成了你的家、你的母親。
當印度教徒稱他們的上帝為「母親」——加利聖母的時候,並不是一種無可無不可的稱呼,這種稱呼有他們自己的意義,它意味著:這種宗教的指向是女性的,它與溫暖、與愛、與關懷、與生命聯結在一起;它是和平的,而不是暴力的;它有一種「神秘感」,這同樣是一種女性的特徵。他們為生命中的那種「神秘」與溫和而歡喜,他們以此作為生命的指向,他們拒絕暴力。
佛教沒有殺過人,耆那教沒有殺過人,印度教沒有殺過人,因為它們越來越傾向於女性的神秘;你根本無法抱怨老子,不存在以他為對象的有組織的宗教。宗教一旦變得有組織,暴力就侵入了。組織是暴力的,它必須掃平它的道路,它肯定要變成男性的。組織是男性的;宗教是女性的。
我聽過一個故事,有幾個魔鬼的門徒非常擔心地來到魔鬼的身邊,對他說:「您為什麼還坐在這裏?我們的整個生意都要泡湯了。又有一個人成佛了,開悟了。我們必須做點什麼,要不然他就會改變這些人——我們的世界將被拋棄,誰還會來地獄呢?我們要馬上行動!不應該耽誤時間。又有一個人成佛了!」
魔鬼說:「你們不用擔心。我會通過他的門徒工作的。我已經送出一些門徒了,他們正在路上。他們將包圍他。他們將創造一個組織。用不著擔心;這個組織會做每一件我們做不到的事情,而且他們總是做得更好。我從歷史中學到這一點。我將創建一個教會……而我根本不會捲進去。事實上,他們自己會做。我只是鼓勵他們、幫助他們而已。」
一旦教皇在那裏,基督就被忘記了;一旦教會在那裏,佛陀就被謀殺了。一種宗教總是站在一個佛的屍體上。
這些都是比喻。女人可以很容易地達到她們女性的神秘;因此有更多的女人被宗教所吸引。她們不創造宗教——但是有很多的女人,幾乎是男人的4倍,對宗教感興趣。在馬哈維亞的門徒裏面,有4萬個女人、1萬個男人;在佛陀的門徒裏面也是同樣的比例。你可以到任何教堂、任何寺廟裏去數一數——你將總是發現4個女人對1個男人,而且那1個男人之所以會來,也許僅僅因為他的妻子來了;他可能並不真的在那裏。
女人可以更加容易地協調;她們是母親,她們更接近自然。
男人會發現臣服比較困難;在他的焦慮和緊張裏面,他有牽連、承諾和投資。即使他來了,他也會在宗教的周圍創造一種焦慮。
我每天都能觀察到:女人到我這裏來——如果她們臣服,她們就完全臣服。如果她們靜心,她們就完全靜心。然後她們就開始成長。
男人到我這裏來——如果他們臣服,他們無法完全臣服,他們總是保留一部分。而當你三心二意地臣服的時候,那根本不是臣服。然後他們靜心,但是靜心變成了一種焦慮。於是他們說:「這種靜心產生焦慮。我睡不著。我老是在想它——它會怎麼發生,我要怎麼操縱它。」
那不是一個操縱,你無法操縱它,你必須放開手,大大地放開手。對於男人來說,這是很難的;他對於焦慮、對於緊張如此訓練有素。從童年開始,社會就強迫男人變成男人——進攻的,暴力的,總是要達到什麼,總是要設法成就什麼,野心勃勃的。如果他們開始玩洋娃娃,父母親就會說:「為什麼?你在幹什麼?你要變成一個娘娘腔的人嗎?這是女孩玩的東西,不是男孩玩的。家是女孩的;洋娃娃是女孩玩的,不是男孩玩的。他們必須出去,必須為生活的道路奮鬥。他們必須戰鬥——那是他們的事情。
如果家是女孩的,那麼在家(at-nomeness)也是女孩的。那麼你就永遠不在家;而在家就是靜心。
它似乎綿綿不斷地留存著。當你用它,它輕鬆自如地為你服務。女性的神秘,山谷的靈魂,空--它似乎綿綿不斷地留存著。——永遠在那裏--當你用它,它輕鬆自如地為你服務。它使你完全,它輕鬆自如地充滿你,在家。放鬆來到你的身上。
不要把存在看成一場戰爭,而要看成一種享受;不要把存在看成一場衝突和糾紛,而要看成一次慶祝——無限就是慶祝,無限就是歡樂的可能——歡樂之上的歡樂。
它似乎綿綿不斷地存在著。當你用它,它輕鬆自如地為你服務。